阮陽報上最後的卡號，從窗口的銀白色的凹槽裏遞進去一小遝嶄新的鮮紅色紙鈔。
今天發薪，他剛剛去另一家銀行裏取出了現金。
跨行轉賬要收取一定的手續費，雖然金額不大，但阮陽節省慣了，與其付手續費，不如多跑一趟，省下這幾十塊，給家裏兩隻貓貓買大雞腿吃。
櫃員用冒著紫光的驗鈔機反複點驗，對著電腦操作了一會兒：“彙款成功，請問還有什麼業務需要辦理嗎？”
阮陽抽出櫃台上拴著塑料線圈的中性筆，在最後一個卡號上畫了一道杠，站起來，如釋重負的說：“沒有了謝謝你，再也沒有了。”
壓在他身上的重擔，今天終於卸了下來，阮陽覺得自己輕鬆的快要飛起來了，腳步輕快的走出銀行大廳。
一會買點什麼好吃的慶祝一下呢？
要不奢侈一次，買點牛肉給唧唧和呼呼做貓飯吧？
說起來……
如果不是陰差陽錯被季氏集團錄取，就算他在a市找到了其他的工作，恐怕也沒有這麼高的薪資待遇，讓他這麼快就能還清外債。
季總可真是個大好人啊。
阮陽走到門外，滾燙的驕陽高高在上，強光刺激得他眯上眼睛，卻沒有手搭涼棚遮擋，因為此時此刻，連灼人的陽光都可愛得讓他想要擁抱。
阮陽的自行車就停在旁邊，他隨手把小本子揣進牛仔褲口袋，解開車鎖，動作一頓，又從口袋裏拿出小冊子，單手握著書脊，拇指壓住書頁慢慢後移，逐頁確認。
一頁頁一行行的卡號，都一一畫上了橫線，沒有遺漏。
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
四年多，一千多個日夜，他終於還清了那個人欠下的債，也算是還清了那個人的“恩”，從此他們再無關聯。
他自由了。
阮陽走到行道樹下的垃圾桶旁，一頁一頁將小本子撕得粉碎。
每撕掉一頁，都好像撕掉了一層舊日的苦難。
微風吹動柳枝，輕輕拂過阮陽的肩頭，像一位慈母在溫柔安撫她的愛子。
眼角泛起濕意，阮陽用手背隨意擦了擦，轉身往自行車邊走。
“小夥子！小夥子！”
陳大娘站在銀行門口的陰影裏，捏著什麼花花綠綠的東西，對阮陽招手。
阮陽小跑著過去：“怎麼了大娘？”
陳大娘把花花綠綠的東西塞給阮陽。
“你這麼年輕，孩子肯定不大。這是大娘自己鉤的兩頂小帽子，純羊毛的，染料也是天然的，拿回去給孩子戴吧！”
阮陽哪裏好意思收人家東西，連連推拒：“謝謝大娘，但真的不用了，這個能賣錢的吧？我──”
陳大娘一叉腰：“看不起大娘是不是？你知道大娘一個月退休金多少嗎？”
她舉起一隻手，張開，兩個大金戒指在陽光閃閃發光，她財大氣粗的說：“五位數，不是一開頭的！”
阮陽倒吸一口涼氣。
陳大娘說：“大娘打毛衣就是個愛好，平時也送親戚送鄰居，今天咱倆有緣，你就收下吧，不然大娘可不高興了啊。”
再推辭就不禮貌了，阮陽把花花綠綠的針織製品拿在手裏：“好嘞，謝謝大娘。”
陳大娘欣慰的注視著他騎車離開，才負手回了銀行大廳：“真是個好孩子啊。嗯，一定是家裏長輩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