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火腿腸的香味。
阮陽睜開眼。
他看到一個陰暗潮濕的衛生間,高處有一方小小的天窗,玻璃碎了一角,裂紋和天邊的驚雷重合,疾風夾著驟雨呼嘯著湧進來。
瘦弱的小男孩蜷縮在水池下的空隙裏,臉上有青紫色的瘀傷,一邊的眼睛高高腫起,被擠成一道縫。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異味,是酒精和嘔吐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小男孩手裏緊緊握著一段橙紅色的塑料腸衣,連油花都舔幹淨了,但廉價火腿腸的香精味還殘存在上麵,他珍惜的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哐當!”
緊閉的房門外傳來一聲震響。
砰——
砰——
砰——
沉重拖遝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小男孩渾身顫抖起來,眼淚順著睜不開的眼角湧出來,髒兮兮的小手緊緊捂住難以自控的哭泣聲。
沉重的腳步聲跌跌撞撞的靠近。
那個人一把拉開了門,燈光闖了進來——
“啊!!!”
阮陽驚叫一聲從噩夢裏驚醒,直直坐起。
團在被子上的阮呼呼,被掀飛出去,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雪白的弧線。
“喵喵喵!!!!”
阮呼呼四腳落地,罵了一串喵喵髒話,但它的人類卻沒有向往常一樣,第一時間到它身邊親親抱抱的安慰,而是木呆呆的坐在床上,喘著粗氣,雙目直愣愣的看著前方。
阮呼呼別別扭扭的湊過去,喵喵喵的蹭阮陽:“行了行了,本主子原諒你了,不要害怕了。”
阮陽在發抖。
季明鬆走過來,琥珀色的貓瞳在夜裏亮成一對綠色的小燈泡。
他看到阮陽在發抖,一滴淚墜在他小巧的下巴上。
阮陽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把奶牛貓捧起來,一臉埋進黑白相間的側腹。
阮呼呼生氣了:“本主子都大度的原諒你了,你怎麼不抱本主子,哼,人家生氣了。”
它一扭肥嘟嘟的屁股,轉身下床,鑽進紙殼貓窩,還在氣憤的喵喵叫。
季明鬆感覺到阮陽臉上一片濕潤,他想:是什麼噩夢,竟然嚇哭了?
阮陽用貓貓毛巾擦幹了淚,狠狠的吸了一口貓,轉頭看向床頭的火腿麵包,餓狠狠的說:“受死吧,麵包怪獸!”
他窮凶極餓的撕開透明包裝袋。
季明鬆後腿一蹬,又回到冰箱頂,俯視男孩坐在床上狼吞虎咽的吃麵包,想:原來是餓的。
*
第二天早上,阮陽靠坐在床頭,兩隻手分別幫左右兩隻貓妃順毛,正感歎春宵苦短日高起,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眼睛瞪得像銅鈴~”
才響了一聲,他就接起了電話:“啊?是我?有快遞?我沒買……啊?對對對,那我知道了,謝謝,我現在就去取。”
阮陽飛快的套上衣服,拍了拍阮呼呼軟乎乎的肥屁股,高興的說:“唧唧呼呼在家等著,爸爸給你們取好吃的去!”
他換了鞋,拿上鑰匙,在手裏轉了一圈,蹦蹦跳跳的下樓去了。
不一會兒他又踢踢踏踏跑上來,開了門,踢掉鞋子,手裏提著一個黃色小編織袋,上麵歪歪扭扭印著大紅色的“幼豬飼料”四個字,編織袋著沉甸甸的,不知道塞了什麼。
奶牛貓的長須在空中動了動。
季明鬆聞到了一股魚腥味,也許是在貓的身體裏的緣故,這股魚腥味顯得格外鮮美。
阮呼呼瘋狂的舔嘴角,透明的口水拉著長絲滴到阮陽的枕頭上:“好香啊——”
喵著,它從床上跳下去,拉絲的口水像彩帶一樣,隨著它的動作,飛出一道晶瑩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