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強垂頭喪氣地走出單元門,頭也不回地走在去車站的路上,明知道張巧思一定會站在陽台盯緊了自己。甚至,感受得到後背上被目光聚集的清冷,愈發低頭緩步,慢慢挪步。走至幾十米外的樓頭拐角處,稍稍停頓一下,繼續低頭邁步走過拐角,確認張巧思看不到自己之後,籲出一口氣,再深吸一口,腰背挺拔起來,像換了一個人般,神采奕奕地快步走著。
沒辦法,剛跟媳婦兒吵架的一個早晨實在是壓抑極了。鄒強隱隱覺得,張巧思這人似乎有點兒啥毛病,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胡攪蠻纏得令人難以置信,而且沒完到了。
昨天晚上鄒強和七八個同事一起下了班車,往家走。這是一個在哈市也算是比較大的新建小區,二十多棟住宅樓臨街而建,通勤車站在小區的北側,鄒強的家在小區中間。走到離家單元門也就五十米遠吧,看到有幾位同小區居住的鄰居在下象棋,鄒強隨便看一眼棋盤,頓時被局勢吸引住,準備瞧瞧熱鬧再說。心想,六月份的大長天,這才五點五十分,回家做飯不著急,不差這幾分鍾。
看上去紅黑雙方棋逢對手,廝殺得難解難分。鄒強暗自觀察,約莫再走五步左右,得見勝負。越是這樣,倆人走棋越慢,琢磨良久,迅速出手提子落子“啪”拍在棋盤上的聲音聽上去就很激昂人心。
打撲克必須自己上場才暢快。但觀棋,則比自己下棋還過癮。暗自揣摩該動哪個子,怎麼走位,恨不得附體在人身上替代人家掌棋,那股子暗戳戳的心思,隨著“啪啪”拍棋子的聲音,一會兒激動一會兒倒吸一口涼氣。代入感簡直太強了!
鄒強正在聚精會神於棋局之時,有人碰了自己的肩膀,回頭一看,哈,樓上劉家嫂子領著娃兩手拎著菜站在身後,“別看了!幫我抱孩子上樓!”看鄒強沒反應,劉嫂子兩隻手已經被裝滿菜的方便袋勒得紫紅,看來是接孩子回來順便買的,騰不開手抱孩子。劉嫂子著急了,用胳膊肘搥一下鄒強的後腰,不耐煩道“你劉大哥沒在家,趕緊地!送我回家做飯!”話音未落,周圍響起一片“趁著劉大哥沒在家你趕緊去”“哈哈哈哈……”“劉大哥在家就不用你了”打趣的笑聲。
鄒強一邊彎腰抱起快3歲的劉大寶兒一邊回頭看路,準備送劉嫂子回家。剛好對上了五米外張巧思的眼神。笑嗬嗬地喊張巧思:“媳婦兒回來啦!走,一起去劉大哥家吃飯,劉嫂子說劉大哥沒在家,管我們飯菜!”
張巧思沒搭話,隻是走過來伸手摘下劉大寶兒的雙肩背包,拎著走在最後麵。
鄒強見媳婦兒主動幫著忙的樣子,挺高興,樂樂嗬嗬地顛著劉大寶兒走起來,邊逗孩子邊上樓梯,夫妻倆一起幫著把孩子送進劉家後轉身下樓。誰知,張巧思進屋連鞋都沒換,氣呼呼地噔、噔、噔倔達著跺腳衝進房間,把自己摔倒在床不說話了!
莫名其妙。
鄒強洗手紮圍裙鑽進廚房,鍋碗瓢盆一陣子叮叮當當,端飯菜上桌,喊媳婦兒吃飯。張巧思拉著長臉,倒也利利索索過來端碗吃飯,然後收拾碗筷,擦地洗衣。看上去一切照常,鄒強悄悄地長出一口氣。倒完垃圾,打開電視悶頭看了起來。不大會兒功夫,張巧思也晾好衣服過來挨著鄒強半躺半坐地一起看電視。
倆人一起看完康熙微服私訪記,洗漱幹淨後關電視。鄒強拿著浴巾幫張巧思擦幹身上的水汽,順勢抱媳婦上床,關掉燈激情澎湃為愛鼓掌。
小兩口兒結婚兩年多了,家裏還沒有添丁。第一年就在避孕,因為彼此互相貪戀身子,愛不夠。擔心頻次太密懷孩子質量不高。這兩個月才調整身體,然後開始努力造人。
鄒強爸媽私下裏問好多次了,暗示兒子去醫院瞧瞧,誰有毛病就調治調治。鄒強一口拒絕看病,倆人都好著呢,讓爸媽把心放在肚子裏,不耽誤倆人抱孫子。這天剛好是排卵期,鄒強也硬生生地攢了一周的子彈,張巧思一如既往地全情投入,倆人相擁滿足睡去。
亮天之後,意猶未盡的鄒強摟過閉著眼睛的張巧思再戰一場。張巧思依然激情澎湃,兩人同時到達巔峰之後,鄒強滿足又愛憐地捧著媳婦兒紅撲撲的臉,然後親了張巧思的額頭,幫她墊高屁股讓她多躺一會兒。自己起床蒯麵粉揉起麵來,準備做筋道道的手擀麵過水吃。特意往麵粉裏打進雞蛋清,用冷水揉出個硬實的麵團醒著。
東北的男人都疼媳婦兒,愛做可口的飯菜,端上桌給家人吃。鄒強的爸爸鄒順意還沒退休,也喜歡下廚房,但凡在哪裏吃到感覺有新意的飯菜,總想著去後廚向廚師討教一番。
回家必會不嫌麻煩,備足料摸索著燒出來,呼兒喚女回來一起品鑒。每每大家吃得盤幹碗淨故意做舔嘴咋舌狀,鄒順意就開心得合不攏嘴。因為離鄒強住的也近,都在同一小區,所以時不時常地,鄒順意就打發退休了的老伴兒端著保溫盒給老兒子一家送口家常便飯,以方便小兩口兒能吃上現成的,省時省力。
火藥星子就在早飯擺在飯桌上之後,撩起了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