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大梁第一美人死啦！”
“嘶，這姿色無雙的美人死了，連老天爺都不忍呐，看這雪下的。”
“姿色無雙又如何，死得這樣淒慘。”
“也是，活活燒死，倒還不如平凡人家女兒來的好喲。”
“聽說是哪個有權勢的人垂涎蝶娘的美貌，又不得，就一把火燒了醉夢樓呢。”
“唉喲，造孽啊。”
路過的人來來往往，夏棠站在謝府門口，看著青石板被雪覆蓋的路，愣愣的出神。這雪自午間下到現在，越下越大，路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了。
天空陰沉，入眼皆是一片灰白，遠方朦朧的路口處，薄雲終於帶著幾個侍從匆匆趕回。
夏棠跳下台階，上前一把拽住來人的衣袖，薄雲被她拽的向前一個趔趄。待站穩後忙望向她，可見眼前向來神色自若的人眼睛裏竟也頭一次有了些慌亂，又移開視線，道：“醉夢樓被燒的一幹二淨，蝶姑娘，真的死了。”
“怎，怎麼會呢？”夏棠的聲音微微發顫，卻不自覺。
“灰燼中找到了一具焦屍，手上戴著太子殿下送蝶姑娘的鐲子，人和鐲子都已經被太子殿下的人帶走了”，薄雲頓了頓，“去稟報主子吧。”說完，領著人進去了。
夏棠站在原地，任大片厚重的雪花落在她肩上，手背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蝶娘，京城最大的妓院醉夢樓裏的一名清倌，總愛穿一身紅羅裙，笑起來風情萬種，一隻蝶舞舞的攝人心魄，被稱為大梁第一美人。
世人稱她蝶娘，夏棠對外稱她蝶姑娘，但在私底下，夏棠是叫著姐姐的。每次夏棠去醉夢樓時，姐姐都親熱的喚她阿棠，待她極好，暗中對她照顧有加，也是真心為她打算。夏棠沒有親人，可若提到親人，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姐姐，也唯有姐姐是真心待她。
姐姐不僅風華絕代，才情品性也是獨一無二的女子，外人隻見她名冠大梁的風姿，但夏棠還知道她身為醉夢樓樓主，心智權謀皆不輸男兒，這樣的姐姐，怎麼會就這樣死了呢？
年冬的第一場雪下得更大了，到了傍晚，天空更加陰沉，大片的雪花在眼前亂舞。夏棠也不顧肩上落下的雪，轉身進去，匆匆穿過亭廊，來到堂前。
她跪稟：“主子，蝶……姑娘，死了，醉夢樓確實被燒了。”
“已確定是她？”屋內的人暖著炭火上的茶，頭都沒抬。骨節分明的手搭在壺柄的厚布上。指尖帶紅，指節卻白的像外麵的雪。
“找到了太子殿下贈她的鐲子，人......已經被他帶走了。”
那隻鐲子姐姐片刻不離身，是她最寶貴的首飾。夏棠仍記得恒殿贈給她的鏤空金鐲子的那天，她高興的像十三四歲的少女，一點閱情無數的樓主風範都沒有。她戴上鐲子的那晚，破例給客人跳了一支舞。舞姿靈動，紅裙翻飛，手腕劃過的弧線帶著金鐲子的光，整個紅樓熠熠生輝。
自那以後她都不曾取下。
“你下去吧。”謝凜打斷她的回憶，仍舊蕩著茶，語氣淡漠，沒抬頭。
夏棠仍站在原地，“屬下不解，明明在二殿下府上安排了人，縱火時為何沒有消息傳出？”
謝凜這才抬頭，燭火的光照在他俊美的臉上，一如既往的叫人移不開眼。他望著夏棠，仿佛早已看透她的身心，深邃的眼睛帶著些許不耐煩。
“二殿下如今被貶臨北，此生都回不了京城，自然是孤注一擲，府上的人不留活口。”他彎起嘴角，端起茶，慵懶的輕吹著白色的霧氣。
霧氣裏，長長的睫毛輕輕撲閃，在臉上留下陰影，優雅寂靜。坐上人裹著銀白裘，一身矜貴，仿佛如外麵的雪花，無聲無息透著不諳世事的單純脆弱，但可惜隻是一副假象罷了。
“您早就算到了？”夏棠問，心裏竟第一次嚐到憤恨的滋味。
“不出所料。”謝凜直視她，語氣仍然清清淡淡的，無視她的委屈怨恨，甚至仿佛還在嘲弄她，你要拿我怎麼樣。
“你？！”夏棠果然被激怒了，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來，她是知道他因為從前的事不喜歡姐姐，但何至於此？！
“既料到依二殿下的性格是不會放過蝶姐姐的，為何不救她？！”
廊外的雪亂舞，仿佛有一陣一陣的寒風吹進來。夏棠偏就問到底。
“三殿下已然坐穩東宮之位，登基指日可待，醉夢樓已經沒有價值了，何況三殿下已經對她動了情，若是殿下日後執意與她糾纏，反而誤事。”他放下杯子，水霧騰空，絲絲消散。他條條陳列著他的理由，看得出心情很好，否則也不會有耐心和她這樣慢慢解釋，故意分心挑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