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解的情緣(1 / 1)

1957年冬,一輛從南部開往曼穀的火車緩慢的駛過站台。越過森林,在巨大的轟鳴聲中,乘著月色,一路北上。

夜幕之下,火車內隻留有幾處稀稀落落的燈光。年輕的小販阿托勒蹲守在車廂的一角,神色緊張地盯著往來的路人。直到列車員靠近,才把帽子往下一扯,假裝若無其事地從旁邊經過。

他腿上帶著傷,腳步踉蹌地在各個車廂之間流動。恍惚中,看見有空座才坐上去,裝模作樣地從口袋裏掏出一份過期的報紙,鎮定地展開,眼睛時不時地向四周望去。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如果再等不到人,他這條小命就得搭上這車上。

“咳咳咳——”

阿托勒定定神,看向不遠處坐的兩個異鄉人。男人約摸五十來歲,閉著眼,滿臉胡渣。一身布衫,抱著手靠在座位上,樣子憨厚樸實。身側的女孩貼在窗邊,圓溜溜的杏眼盯著漫天盤旋的黑影,嘴裏像是不停地念叨什麼。

他若有所思地向他們靠近。走到女孩身前,試探著說出幾句蹩腳的中文,“是中國人嗎?”

白景姝轉身看向他,有些不知所措。她雖然聽見了他的聲音,但是聽不清是什麼。隻看見身旁的萬叔念著她聽不懂的泰語揮揮手就要趕眼前這個落魄的男人走。而阿托勒的目光卻還始終落在女孩身上久久不能離開。不過在其他乘客們異樣的眼光下,他也隻能悻悻地往後退。

突然,幾雙鷹爪似的雙手從身後擒住了他。一幫街頭小混混衝過來,毫無征兆的朝他的肚子猛捶兩拳後,再將他狠狠地按在桌上動彈不得。這場突如其來的暴動聲惹得乘客裏一片尖叫。萬叔也被嚇得不行,連忙將白景姝護在身後。

為首的塔克大人在一群混混的擁護下緩緩出場。年紀輕輕的他對這樣的場麵仿佛見怪不怪。隻是撓撓耳朵,通知幾個手下過去攔住列車員,自己則慢條斯理的拿起一把短刃饒有興致地走上前在阿托勒的臉上比劃。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

“阿托勒,我的錢呢?我問你,老子的錢在哪?”

“塔…塔克大人,欠您的錢我一定馬上還上,求您再寬限一段時間吧。”

“阿托勒——”塔克搖搖頭,突然滿臉笑意地湊在他麵前,伸出食指壓在阿托勒唇前,“你知道我從來不會給人寬限時間,你也知道我想要的不隻是錢。”

“呸——”阿托勒明白他的意圖,立馬甩開他的手,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塔克的眼光立馬變得更為凶狠,對這種不懂得尊卑的賤民,隻有拳頭才能讓他學乖。

“給我狠狠地打!”

一拳又一拳下去,車廂裏頓時鴉雀無聲。阿托勒像個發腫的麵團由得別人扯來扯去。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臉上也青一塊紫一塊。白景姝躲在萬叔身後,和其他幾個乘客一樣小聲地為這個陌生人祈禱,希望他能沒事。

大約過了一刻鍾後,塔克才趾高氣揚地蹲下身去試探他的鼻息,“沒想到你的命那麼硬,我就再給你兩天時間。兩天後再見不到錢,你就乖乖回去好好準備你妹妹和我的婚事。”

此時的天正蒙蒙亮,阿托勒虛弱的趴在地上,攢緊了拳頭。塔克看到了也隻是在眾人的目視下毫不留情地一腳踩上去。直到那雙拳頭再沒了力氣被迫鬆開又狠狠地上去踩兩腳。精致的皮鞋下滿是血跡,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那麼紮眼。

“早點做我的第七個太太,不就沒那麼多事了,自討苦吃。”話音剛落,塔克就帶著手下瀟灑地離開了,下車前又往地下瞥了一眼,滿眼的囂張和狂妄。

火車終於到了終點站,車廂裏的人陸陸續續的下車。隻有阿托勒躺在地上,滿身的血漬,虛弱的像一條流浪狗。因為他得罪了塔克,所以沒有人敢去幫忙。

白景姝在猶豫中被萬叔拽著趕下車,隻是剛下車又支支吾吾的告訴萬叔東西丟了得回去拿。她逆著人群再次擠上車,卻鬼使神差地來到他身邊。阿托勒在一片混亂中抓住了她純白的長裙,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十分紮眼的在上麵留下幾道血印子。

白景姝來不及多想,小心的將眼前的男人扶了起來。那是一雙脆弱不堪,帶著羞恥和無助的眼睛,正在直勾勾的望著她。一時間,她也有些害怕和慌亂。他的那一雙手,就像幹枯的稻草,在風中微微發顫。白景姝輕輕地為他拂去頭上的雜草,卻瞥見他頭上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滴血,還有那身粗糙的布衫與幾處化了膿的傷口重合在一起的地方,早已血肉模糊。

“景姝,該走了!”萬叔跟了上來,見她又在惹麻煩,連忙上前分開他們。不停地在旁邊提醒,“會有警察來處理的,我們還有別的事,你難道不想早點去見你的舅舅?”

白景姝盯著阿托勒的傷口,眼底盡是憐憫和同情,“知道了,萬叔。再給我一點時間。”她從口袋裏掏出一瓶藥粉和20泰銖塞進阿托勒的口袋後,才依依不舍地下了車。

希望他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