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紅妝十裏,江秋月坐在喜轎中,臉上卻無任何喜悅之色。
旁人都道江府嫡女好福氣,為聖上欽點太子妃。聖人子嗣稀薄,太子隻兩個咿呀學語的幼弟,地位無人可撼動。且太子與那江家女又自幼時相識,是從小的情分。
夫妻年少情深,公婆喜愛,又是未來的國母,哪個女子不羨慕?
江秋月曾經也是這樣想的,直到三月前太子帶回來一姑娘,容貌傾城楚楚可憐,眉眼間又帶著一分傲氣。太子不顧禮法,帶她進宮,當眾請奏,取消婚約另娶這位姑娘為妻。
雖最後遭了聖上訓斥並未成功,但江府的麵子連帶著江秋月那幾分悸動都被踩了稀碎。
母親安慰她說:“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更何況是皇室中人,不過幾天新鮮勁罷了。那姑娘為娘叫人細細探查過,隻是個鄉野女子,不比你有你父兄撐腰,隻要江家還在,便無人可撼動你地位。”
江秋月心想那是自然,她父是將軍,戰功赫赫,兄長亦年輕有為,已在軍中嶄露頭角。聖人倚重又忌憚,這才點了她當太子妃。她心知無人可動搖太子妃之位,隻是那人彎彎的眉眼終究是對著另一個姑娘了。
她母親不放心,再度勸道:“月兒啊,娘知你心悅太子,可皇室中感情本就淡薄,你是江家女,是太子妃,是未來皇後,萬不可受製於情愛。”
“孩兒記下了。”江秋月說。情愛有時是蜜糖,情愛無時是毒藥,曾經的溫言細語,海誓山盟,終究是給了另一個人。
可這虛無縹緲的東西,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隻是江秋月沒想到那女子短短幾日,就從鄉野女子,變為相府千金。據說她姓周名婉,從小長於鄉野,卻出口成章,一篇策論解了江南水患之急,被丞相收做義女。
聖人和娘娘的決心起了動搖,親自接見了周婉,見她雖禮數不全,但天真爛漫,獨有一份桀驁在身上,對聖上的問題對答如流,不似一般閨閣女子,也起了欣賞之心。
最後,聖人拍板,二人以平妻同入太子府。
江秋月正預感來日生活不妙,周婉卻先來找她了。
周姑娘悄悄跑來江府,沒有拜帖也沒戴鬥笠,門房不欲生事,便想將她轟出去。江秋月想她既來了,便見上一見,正好看看幾個月便讓太子舍棄這十幾年情分,一篇策論讓丞相收為義女的姑娘是個什麼樣子。
江秋月大失所望,她既無規矩,也不守禮法,出身微寒,還瞧不起禮儀教條,這樣的人如何能入主中宮,太子又緣何喜歡她?
周婉是來找江秋月的,她有些別扭,看起來像是想解釋。
“江姑娘,我先前不知他是太子,也對他沒什麼男女之情,我不知道他還有婚約。”
江秋月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對不對,她是在撇清關係,意在說明這事全是太子的主意,與她無關?
“姑娘是來炫耀的?”江秋月問。
“我炫耀什麼?”
“既然不是,姑娘說與我聽這些做什麼?”江秋月踱步緩緩道,“你說你先前不知他是太子,如今知道了,卻對他的所為不加勸阻。姑娘得了好處,失了麵子的是我,難道還要讓我寬慰姑娘不成?”
周姑娘無言以對,眼眶一紅,哭著就跑了出去。
當晚太子就找了過來,站在門口也不進來,當眾撕了婚書說:“你莫要覺得自己家世好便高人一等仗勢欺人,是我心悅婉兒與她無幹,你要恨就恨我,識相的自己去和父王說退親,即便你逼我娶了你,也休要肖想什麼寵愛。”
江秋月覺得莫名其妙,這姑娘先找上門的,自己也沒說什麼難聽話,如何就成了仗勢欺人?再者周婉如今是丞相義女,身份也差不到哪去,誰還能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