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府滿門忠烈,飛雲騎數萬英魂啊……沈鶯時,你於心何忍……”
“哥哥……”沈鶯時喉頭哽咽,隱忍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住口!你有眼如盲,與賊人同氣相求,不配為我沈家女!”
沈聿風單膝脆地,赤劍插入身側泥土,抬頭遙望遠處嫁衣似血的女子,無由苦笑一聲。
饒是如此輕微牽扯,都引起渾身痙攣痛楚。
淚水模糊了雙眼,仍見落日餘暉下橫屍遍野,沈鶯時清楚看見兄長握劍的手無力垂落,闔目前雙唇顫動,“鶯鶯,快走……”
“放箭!”蕭燁不耐煩下令,手起手落間,一排弓箭手長弓拉滿。
“不要!”
沈鶯時跌跪在蕭燁腳下,攥住他的衣角不住搖頭乞求,“是我連累忠勇侯府滿門抄斬,我死有餘辜,蕭燁,你饒了我兄長……”
“饒了沈聿風?做夢!”
蕭燁一把掐住沈鶯時纖細的脖頸,眸光嗜血,“沈鶯時,大婚之日,你收到孤送的這份禮物,心中可歡喜?”
他手背青筋暴起,幾乎要將沈鶯時的喉嚨捏碎,看她掙紮,更是怒火上頭,手上力道加重。
“沈鶯時你給孤聽著,從此以後,你就是東宮最卑賤的妾,孤施舍給你的,你咬碎了牙也得受著!”
話落,他將沈鶯時甩到一旁,狠狠咬牙,“放箭!”
“不要……”沈鶯時的頭發被扯得生疼,盲目大喊:“住手,住手……啊——”
來不及了,萬箭離弦,似淬了毒的梭子朝遠處那具錚錚鐵骨穿去。沈聿風已是強弩之末,縱使箭星如羽穿梭而來,身姿仍挺拔如鬆。
直到“噗噗”幾聲悶響,時間刹那靜止,萬千箭羽紛紛半沒入沈聿風的胸口,腹部,雙腿……
殘陽下,黑衣獵獵,渾身浴血。
他竭力維持眼前清明,遙望那抹至死掛念紅影,卻一點點力不從心,
鶯鶯,兄長護不住你了。
下一世,兄長定好好護你……
別哭……
“哥哥,不要!”
一桶刺骨的冷水自頭頂潑下,伴隨著女子銀鈴般的嬌笑聲,“妹妹好生狼狽呢。”
沈葭月……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沈葭月與蕭燁狼狽為奸,構陷她沈氏一族叛國投敵,害得她家破人亡,兄長萬箭穿心!
想當初,她本是侯府唯一的嫡女,卻在出生時被奶娘調換,奶娘的孩子成為侯府嫡女,而她卻被賣到鄉下。
那家農戶對她非打即罵,各種髒活累活皆扔給她幹,更逼著她與他們那傻兒子拜堂成親。
她不堪逼迫,趁那家農戶睡著時逃出村子,幸得一神醫相救,這才逃出狼窩。
後來侯府派人來接,母親與兄長皆對她疼愛有加,而沈葭月自幼養在老夫人名下,才貌俱佳。即便她回來了,沈葭月仍是忠勇侯府的嫡小姐,對外則稱她自幼寄在別莊養病。
她同師父住在山上,一心鑽研醫術,哪懂得高宅府第間的勾心鬥角,輕易便將沈葭月視作知心姐妹。
她對沈葭月掏心掏肺,卻連沈葭月何時同蕭燁暗通款曲都一無所知,她早起了疑心,卻在那個男人的哄騙下,步步退讓,相信他的一往情深。
忠勇侯府滿門抄斬那日,兄長遠在南疆,她被蕭燁剝下婚服,貶妻為妾,囚禁在此處廢院,酷刑加身,隻為套出花間令的下落。
而沈葭月,卻代替她成了太子妃。
她親眼目睹侯府上百顆人頭落地,親眼目睹兄長萬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