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撕裂(1 / 1)

塞外孤寒,大漠飛雪。

禿鷲與戰馬同淋雪,將士與長槍共白頭。將士們的一呼一吸結合成那彌天的霧,沙場上那黑紫的血結成層層霜花。

血肉築成勝利的圍牆,飄飛的風雪載著凱旋的號角。

待捷報傳達上京已有月餘,皇帝龍顏大悅,大赦天下,隨之而來的是對將士們的褒獎與賞賜。

上京雖然也已入冬,可終究不及大漠寒冷,街上熱鬧非凡,人人都滿臉笑意,有的人為幾日的免稅而愉悅,有人為平安歸來的親人慶幸,總歸是勝仗所帶來的喜氣。

可也並非家家如此。

聖旨下來的時候,溫家人已在門口恭候多時了,其實當消息傳開,溫將軍卻遲遲未有音訊時,溫家人大抵都已猜到了。

但人嘛,總該有點期冀的,是以溫家人心裏都期許著或許事情並不是她們想的那樣。

可當公公念完那簡短的聖旨,溫傾聽到溫家升為六品,看到溫夫人強撐著接過聖旨時,溫傾明白了。

明白了這榮譽是至親的血肉澆灌出的,明白了她的父親已死的事實。

她們本是小將之家,升官之後也隻是個連朝堂都入不了的六品小官,此時死了頂梁柱,就如同塌了天。姨娘們惶惶不安,心裏用盡了盤算,而溫傾未再多言,她明白,像她這種人,隻能聽從溫夫人安排。

朱姨娘是個刻薄尖酸的,平日裏便不待見溫傾,時常明裏暗裏嘲諷溫傾軟弱無用,如今溫將軍戰死,朱姨娘非但不覺傷心難過,反而打起府上田產的主意。

溫傾扶著周姨娘正打算回房,不巧迎麵碰上朱姨娘撫著釵環走來,往常無論是溫傾還是周姨娘見到朱姨娘都是躲著走,能不見就避著不見,這次可是避無可避了。

溫傾不疾不徐得向朱姨娘俯身一禮,道:

“傾兒見過朱姨娘。”

朱姨娘見此胡亂擺擺手示意,上前扶著周姨娘的手,滿眼精明:

“蓮如這身子怎的又不好了,傾兒你也真是的,你娘親身子不好,你怎的也不去找個大夫來瞧瞧。”

溫傾剛要開口,周蓮如淺咳兩聲道:

“多謝姐姐關心,大夫早些看過了,還是老樣子,身子弱,又得了風寒,看著便無氣色。”

周蓮如向來是不喜出門的,自然也不喜與人交談,如今身子又弱,說話聲音如蚊蠅振翅,如若不是她們三人離得近,估摸都聽不清。

此話倒惹的朱姨娘輕笑,那笑聲充滿諷刺:

“嗬,倒不是我關心你,將軍如今已不在,你這病懨懨的,萬一哪天染個病也去了,剩傾兒一個可怎麼辦呢。”

“你這萬一去了,夫人對你如此厭惡,能對傾兒好到哪兒去,她便是隨便尋個賴皮破落戶讓傾兒嫁過去,那以後的日子怕是比你還要難過咯。”

一番話說的夾槍帶棒,周蓮如氣的“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是了,這話難聽,但確實是真的,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確實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夫人極其厭惡自己,甚至連傾兒的出生都是不被將軍和夫人所允許的。

周蓮如思及此,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渾身驚出一身冷汗,她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但她的傾兒不能如此啊!

溫傾知道朱姨娘本就說不出來什麼好話,但也沒想到朱姨娘咒她阿娘死!常日裏擠兌她沒什麼,如今父親屍骨未寒,朱姨娘便來咒她阿娘,實在是過分,溫傾實在氣憤,回道:

“朱姨娘此言差矣,阿娘她隻是感染風寒,並無大礙,且父親如今屍骨未寒,府中上下全憑夫人操勞,您與其在這裏惡意揣度夫人,咒我阿娘,不如去為父親燒上幾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