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宮娘娘瘋了……”小太監哆嗦著身子跪在天子腳下,小聲說出這句話後一個茶杯便碎在身邊,“太醫早已侯在殿外,隻是…隻是娘娘她不讓宮人近身,恐娘娘身體有恙,這才來……”
“廢物!”未等小太監將話說完,皇帝就扔了筆,大步向外走去,小太監趕忙爬起身追上去。
大太監攥著拂塵緊緊跟在皇帝身邊,瞧著皇帝一臉擔憂眸色暗沉,腳步飛快的奔向正陽殿。
二皇子之事還未查清,已有大臣奏折請旨賜死宸妃娘娘,他跟在身邊伺候也是膽戰心驚,怎的宸妃那又出亂子了,動皇上心尖上的人,就是作死啊!
正陽殿偏遠,但皇帝腳步匆忙縮短了一半時間便到了。
雲珩冷凝著臉死死盯著殿內清麗婉約的人,天子威嚴讓本焦灼不安的院子瞬間低迷下來,“喻靜姝,朕讓你自己走出來!”他壓抑著內心滿腔的怒火,還有那隱藏起來的擔憂,低沉沙啞的聲音響在喻靜姝耳邊。
“我善妒……是我善妒害了二皇子,他才三歲啊……生的可愛白淨,好似個小仙童一般,臣妾也曾抱過他,小小的人笑著叫我宸娘娘……哈哈哈”
“我怎會毒害他呢,入宮多年,我也想有個這般可人的孩子呀……”宸妃盯著皇帝苦笑道,她的淚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下。雲珩瞧著她哭成這樣,目光閃爍,到底是年少相愛,他心疼不已。
“你莫要鬧了,二皇子的死朕自會查清真相,誰膽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弄虛作假。”喻靜姝隻覺自己疲憊不已,聽著皇帝那冷淡的語氣,她笑了,笑聲越來越大,淚水隨著美豔的臉龐滑下。
仿佛驟然無力般她踉蹌著腳步跌落在地。
看她跌坐在地上,皇帝暗自鬆了一口氣,朝身後的太監宮女揮揮手,一群人得了旨意快步上前想要進殿攙扶宸妃娘娘。
“皇上……”一聲長歎,喻靜姝撐著小桌慢悠悠站起了身,她體弱又哭了太久,這一個動作耗盡了她的力氣,舉起燭台,她看著殿外那個模糊高大的身影,猛的將燭台向前擲去,頃刻間火光四起。
是誰呢,誰在宸妃的正陽殿內澆滿了油,這吃人的皇宮啊,她喻靜姝算是栽了跟頭了。
喻靜姝不慌不忙的看著火苗熊熊燃燒,殿外的眾人被嚇得不輕,慌不擇路的四下尋水救火。
皇帝在喻靜姝擲燭台時便敏捷的飛身上前,可還是晚了一步,正陽殿內澆滿了油,火苗竄的很快很高,他看著殿內嬌弱的喻靜姝,罕見的紅了眼睛,“喻靜姝,你是不是瘋了,不想活了嗎!”他大聲斥責她,焦急的想要衝入火海,卻被大太監和侍衛攔住。
“陛下,我要死了,我今日不想再稱臣妾了。你還記得初遇的時候嗎,你說你是洛陽富商,我是渝州富商,合該我們在一起。哈哈哈……太久了,時間過去的太快了!你為什麼不放我走啊,爹爹娘親大哥還在渝州等我回家,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喻靜姝向外看,隻看到燒的正燃的火牆。皇帝的怒吼聲傳來,他想救嘛,想的,隻是他多身不由己啊。
她原以為自己在他身邊是不同的,那些女人不過是權利的工具,而她喻靜姝與他在煙雨朦朧的渝州相遇相知相戀,初時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她天真的以為一輩子都會這樣,即使他成為尊貴的皇帝,坐擁天下,也是如此。
後來皇帝政務繁忙,不常來後宮,她體諒他,滿心歡喜去尋他,卻被皇後罰跪在長街之上,如此羞辱他也隻是輕描淡寫的說靜姝多體諒朕,就因她是母家強勢、育有嫡子的皇後,喻靜姝呢,一個小小的商戶女隨意搓磨兩下便死了。
再之後呢,他不親近她了,那些苦日子,喻靜姝不太記得清了。二皇子死了,一群衣著華麗的女人拿著所謂的證據指認她是凶手,她要辯解,卻在皇帝質疑的眼神中伏下了清瘦的身子,任憑處置。
帝王,不是她的愛人,不是在渝州滿心滿眼求娶她的人,少年閃著光芒的眼睛她記得深深的。答應嫁他的那夜,渝州城大放煙花,她記得,煙火盛開的時候映在少年的眼睛裏亮晶晶的,那雙眼睛盛滿愛意,真摯熱烈的看著她。
許是要死了,喻靜姝回憶起諸多在渝州的美好時光,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哈哈,她仰頭笑著,長發柔順的披散在身後,雪白的衣裙散在身後被火舌點燃。
“喻靜姝,死了……”她喃喃的低聲說完最後一句話,便輕飄飄的倒了下去,裙擺掀起一點波瀾又落地歸於平靜,火苗瞬間包圍了她。
喻氏靜姝,生於天元17年,卒於玄安6年。
錯了,這一生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