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裏，蒼穹下，天地間，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鋪滿了整片荒原。
這是除夕夜，周璺右手握著火把，借著火光，他才能依稀體會到一絲過年的溫暖。火把的光湧動在夜色裏，雪花觸之即化，映照潔白的雪地上，淡灰的影子流動，宛若小石子激起水麵漾起的陣陣漣漪。
狂風驟起，如同鬼哭，吹得大雪急舞。周璺感受著臉龐上刀割般的微疼痛，下意識將裘皮大衣裹緊。
“往往鬼哭，天陰則聞。”
周璺猛然想起前朝詩人的這句話。要是十年前的他，定是無感。可如今——周璺輕撫臉頰，兩行熱淚劃過。
“兄弟們，今天是頭七，我周璺他媽的回來了！可你們人呢？”周璺突然朝天空大吼，清秀的麵容顯得很是猙獰。可是，四周漆黑寂靜，無人回應，隻有他的聲音孤零零地回蕩在寂寞的荒原上。
“我不怕鬼，可你們就算變成了鬼，也回來看看我啊......”他垂下腦袋，喃喃自語，淚流不止。
“李炟，吳雍，沈羽......”周璺哽咽著，“說好了要一起看看這盛世，騙子，都是他媽的騙子——都要成功了，死在最後，好玩嗎！”
周璺就一直站在原地，良久，良久，任憑雪花落在他的衣裳、發須上漸染白。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周璺有些發愣，在火光的幻影之中，他仿佛又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笑臉。
那些溫醇話語又在他耳邊響起：
“阿璺，又在納悶些什麼呢？”，“璺子，你就是多想才白了腦袋啊，還是俺好，隻用打打殺殺。”，“主公，沈羽護你一世平安。”
周甦笑了笑，伸出左手，想要觸摸。
突然，笑臉消散，他眼前又出現一片刀光劍影，耳畔是兵馬廝殺聲。
——“阿璺，情況不對，走，快走！”，“璺子，走啊，給俺走啊!”，“主公，沈羽，失言了。”
景象緩緩散去，雪下得更大了，鋪天蓋地。
又是許久，周璺終於平複下心情，轉過身來，身前是跪倒的一大片身著厚重黑甲的將士，隻是黑甲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想來周璺站了多久，他們就跪了多久。不過在他們的眼中看不見一絲一毫的不滿，相反，卻是充滿了狂熱的崇拜之色。
“此地荒原平坦，四周環山，宜建城。”
周璺以沙啞的嗓音說道。
“黑甲軍，傳孤令，速擇黃道吉日，於我所站之處為中心，方圓百裏，護英魂，禦外敵，起雄城！”
“曆任城主皇室出人擔任，李、吳、沈、莫四家家主任副城主，城內永享富貴。”
“城分八區，每區皆如是，正副區主從黑甲軍中以軍功取，區內百世榮華。”
“區分八道，每道皆如是，正副道主從上、中、下三軍中以軍功取，道內十世安康。”
“餘者，散王朝各處，皆如是。”
“至於名字，”周璺頓了頓，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
“白雪落盡紅血隱，就叫它——”
“紅城。”
周璺話音落下，所有黑甲將士一齊抱拳，金屬碰撞聲萬分整齊。
“遵令，遵令，遵令!”
吼聲響徹這一方天地，雪花在這一瞬間仿佛定格在了天空中。
【景德二十四年除夕，周璺令，紅城建，為舊曆之末，新元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