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原名叫山裏頭。一開始是一個老頭在山腳下撿到還是嬰兒的他，老頭沒文化，性格又大大咧咧，直接給他取名叫山裏頭了。把他養到六七歲的時候，老頭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話也說的越來越少了，有天摔了一跤就去世了。
老頭的子女辦完葬禮後，討論了一下如何安置他，最後發現沒有親戚人願意接手他，跟他說明了下情況後準備把他送到鎮上的孤兒院。他大概聽明白了，所以點頭同意了，雖然點不點頭，可能都一樣。
他和老頭的子女接觸並不多，大概是每年過年的時候能見上幾麵，說熟悉也不熟悉，說親近也談不上，偶爾還會有人給他帶一點小禮物，但若要領養他的話對他們來說又太困難了，畢竟還有自己的孩子要撫養，還有一些其他問題。聽老頭說，當初領養他的時候，他們也是不太讚成的。
心情緊張地來到孤兒院，院長媽媽是個有點胖的中年女人，有點強勢，但也很溫柔。漸漸的，他也習慣了孤兒院的生活。他住的房間有八個小孩，年齡從四歲到10歲不等，都是男生。最小的四歲的弟弟是兔唇，最大的10歲的哥哥比較沉默。這也是他第一次接觸到類似兄弟姐妹的概念。
在孤兒院裏，他開始懷念在爺爺家的日子。即使隻是他們一起去馬路上撿垃圾，也有時不時的歡笑，他們像條老狗帶著小狗。
但在孤兒院裏，人多了很多，卻感覺更寂寞了。大家都更生疏，物質的貧乏讓他們也失去了遊玩，沒事做的時候，發呆。
有一天夜裏，他看到同宿舍的一個男生偷偷出去，出於好奇他跟了上去，在黑暗裏看到那個男生翻過了孤兒院的圍牆。第二天的時候，沒人說起這件事。後來在他走之前，沒有再看到這個男生回來。
在孤兒院的第三個月，他被一對夫妻領養了。那天他很緊張，比較局促。那對夫妻努力笑得和藹，問他願不願意和他們一起生活。他不認得這對夫妻，但感覺他們和他在路邊偶爾遇到的人有點相像。那是一家早餐店，店主有一次給了他一塊饅頭。所以他表示了願意。
到了新家，有一間準備好的他的房間，不大，放了一張小床，但窗外光線很好，溫柔，他很喜歡。
養父母照樣叫他小山，不過加了個姓，叫陳小山。養父母家境一般，吃喝不愁，這對他來說已經很幸福了。
陳小山開始去學校上學。小學。不知道為什麼，小山總是沉默，像一座山一般。養父母並不介意，他們關愛小山。
小山上完了小學，又繼續上了初中，成績尚可，又去了高中，考了大學。那一年家裏很開心，專門請了其他親戚來慶祝。
仿佛一直在學習周圍的人，小山越長大，沉默漸漸褪去，學著身邊的人說話，擺出一副溫和禮貌的樣子，偶爾說幾句俏皮話。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想著和爺爺的那個家鄉的那座山。
在大學裏，他遇到了一個女孩，女孩喜歡他的可靠和溫柔，他們相愛。大學畢業時，他們努力留在了一座城市。四季有不同的雲彩。到三十一歲，小山步入婚姻，努力適應新身份。
小山七十八歲的時候，做了一場夢，夢裏時間很慢，隻有一座山，四季更迭，偶爾能看到山上的小動物。
第二天妻子發現小山在夢裏去世，悲痛，辦了葬禮，像小山生前要求的那樣，把骨灰從家鄉的山頂撒下。
好像他從沒出生過，隻是時間自顧自輪轉了七八十年，山上景色如舊，人間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