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一行找到長生時已經過去了很久。
她本就體弱,氣喘籲籲地跑來後發現長生正蜷縮在一個小山洞裏,臉上血色盡失,沒得到包紮的傷口源源不斷地出血,流了一地鮮紅。
她扯下衣角幾塊幹淨的布條包裹住傷口,挑起眉頭看向一臉驚慌的長生:“老虎呢?”
“是豬。”他倔強反駁。
麵對寧一行揚起的手掌,他又乖乖屈服:“我躲進這個小山洞,老虎進不來,在門口等了很久,看到一隻鹿後又跑去抓鹿了。”
寧一行估摸著該早點趕來,直接讓老虎吃了她最妙。
她摸了摸長生的額頭,不燙,還沒發燒,看來隻是失血過多加勞累過度。
一路上趕來沒有休息她也累了,山洞不大,但足夠兩個人坐下,她幹脆坐在長生身邊,闔目休憩。
她對長生的義舉也不感謝也不寬慰,隻靜靜地坐在那裏,好似一灘死水,無波無瀾。
長生撐著腦袋看她冷漠倦怠的側臉,突然發問:“滾姑娘為何總想尋死?”
寧一行閉著眼睛:“你為什麼想活著?”
長生思考了一番,掰著手指數道:“我想出去玩,想出去吃好吃的,想去……”
寧一行不耐煩地打斷他:“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想,所以我不想活了。”
長生把臉埋進衣袖,隻剩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露在外麵,他聲音有些沉悶,發了苦般的生澀:“滾姑娘難道沒有想做的事嗎?”
寧一行回答:“自殺。”
話題戛然而止,就算再開朗活潑的人也不能和一個沒有絲毫溝通欲望的人搭上話,更何況寧一行不願意向長生透露關於自己的事情。
兩人之間沉默良久,長生無聊地摳著地上的青苔,小聲道:“可是我想你活著。”
寧一行睜開雙眼,突然打量起這個稚嫩的少年。
尚且嬰兒肥的臉龐,幹淨透徹的眼瞳,以及瘦弱矮小的身軀。
她突然記起為什麼那句話那樣熟悉了,年幼的她跪在地上,也曾這樣可憐巴巴地說過類似的話。
但那時的她自卑怯弱,消瘦敏感,任何一場強風都能輕易把她吹碎,就像落葉腐爛進泥土一樣自然。
“你不覺得你們這種想法很傲慢嗎?”
她突然就忍不住了。
在轉生到這個世界後,寧一行一直保持獨來獨往,她聽從寧慶的話深居簡出不是因為那狗屁的三從四德,隻是不想再和任何人任何事有什麼瓜葛。
她不想再把自己的一腔希望和感情寄托出去,她可以尖酸刻薄地攻擊一切想要接近她的人,但她始終憤怒,始終怨恨,始終悲傷。
她如同一條傷痕累累的蛇,含著由痛苦仇怨釀成的毒液,冷冷地盯著每個伺機接近它的生物,等著給他們狠狠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