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明看的出神，忽覺肩上一沉，轉頭看去，一雙眼瞳深黑的深邃且幽靜的雙眸印入眼前。
眼角似有淺壑縱橫，本想看個仔細卻被纖細褐眉遮去。圓鼻微塌，厚唇掛笑，下巴處如拂塵般濃密的灰黑長須隨著長廊吹來的風緩緩而動。
“林千小友，老朽看你在這望著水缸入定，貿然打擾，莫要怪罪。”
白景明雖未見過此人，但觀其氣象內斂深不可測，心裏猜測多半是這觀內道長，於是欠身行禮。
“不知真人到來，貿然參悟，小輩惶恐。”白景明不敢怠慢。
“林千小友太客氣了，方才是老朽打攪，怎的輪到你惶恐。”齊真人摸了摸胡須，還了一禮。
“老朽齊晟，掌京天觀科儀禮法諸事，想必小友此番入觀是為了吊唁兄長一事吧。”齊真人眼神裏閃過一絲憐憫。
白景明沉默著，平日閃耀著光芒的雙眼此時無比悲傷。
這幾日在房內夜夜難眠，隻要閉眼，那日血腥之景就盤旋於心，久久揮之不去。
林正玄滿臉決絕的模樣像是深刻在腦海中一般，不可觸及，稍有思念便是如針紮般刺痛。
白景明忽然覺得胸口那道劍痕有些隱隱作痛，一時間皺起了眉頭。
此時庭院外一陣飛鳥啼鳴，抬眼三兩黑色掠影飛過。
二人一時間都沉默起來，齊晟看著白景明無奈的搖了搖頭。
“刺客那一劍，已有必殺之心。即便是修為強如國士大人那般也難以近身抵抗。”齊晟歎了一口氣，看向那樸素水缸。
似乎是感受到齊真人的目光，那水缸內的水麵似乎產生了一絲波動。
“齊真人……”白景明欲言又止，齊晟看了一眼便又開了口。
“小友內心所想，老朽自是知曉，京天觀內玄機大千，小友不過是想問，憑著這些莫不能有所挽回那國士大人的命。”
白景明吃驚的點了點頭，眼神裏似乎是燃起了一絲希望，可當目光再次觸及那齊真人雙眼，似乎如深不見底的靜湖，毫無波瀾。
齊晟左手輕輕搭在白景明肩頭，“隨我來吧。”，旋即二人向四方庭院後的內院走去。
二人走後，四方庭院重歸寂靜，小道童倚著大門打著盹，絲毫不知庭院上空此時風雨欲來。
那樸素水缸毫無波瀾起伏的水麵上，滴入一滴雨點泛起漣漪，水麵之下一道暗影悄然掠過，在一絲光亮照射下反射出一抹暗金光芒，隨後便消失不見。
穿過庭院，觀內空間並不大，隻有堪堪不過數十幾間草堂，分列一條老舊青石子路兩邊。
濕滑石磚上青苔肆意，草堂屋邊野草叢生，每間屋子木門緊鎖，絲毫窺探不出什麼。
齊真人看著白景明好奇的眼神，摸了摸胡須說道，“世人皆好奇這京天觀內到底有什麼玄機，其實不過隻是一處處清修悟道之所罷了。”
聽到這白景明臉上有些失落，“冒昧問真人一事，既然如真人所說這觀內並無玄機，那為何……”
不待白景明說完，齊晟便搖搖頭。
“與其說並無玄機，其實是老朽無法泄漏天機。”
齊晟帶著白景明走上斑駁青蔥的石磚路，鞋履噠噠作響。
走過那一扇扇緊閉的木門，白景明內心卻感覺門後似乎有一雙雙無形的雙眼在注視著自己。
那些目光裏有的炙熱有的冰冷，有的好奇也有的漠然。
白景明不敢多看隻得將頭向上看去，卻驚訝的發現，草堂屋簷上似乎有真氣凝成的怪物。
“這是…….”白景明下意識正要向後退步逃避時，齊晟一隻溫潤大手緊緊抓住了白景明的手臂。
“小友莫要出聲，天機不可泄漏。”齊晟此時深黑瞳色的雙眼裏也有些波瀾，但是困於京天觀內的規矩，就這樣硬拉著白景明走完這段路。
石磚盡頭是一座拱橋，橋的那頭是一片碧清竹海，徐徐微風叩響竹海綿綿沙軟音色。
“小友請吧，過了橋老朽再與你說。”
白景明此時心中亦如亂麻，點點頭踏上了拱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