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梁晴三十年的人生裏第一次坐警車，在車後座裏身體不自覺扭動著，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腳上穿著的涼鞋，一隻已經不見了，另一隻的表皮也被劃花得不成樣子，那隻孤零零吊在一隻腳上的鞋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白色。
警車在派出所門口停了下來，梁晴和男同事謝宏下了車，緊隨其後下來的，是坐在副駕駛的那名對他倆動手的，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的陌生男子，三人隨同駕駛員警官一起走進了所裏。
已經是晚上快十二點的光景，所裏燈火通明，除了幾個穿著警服的值班民警還有三兩個穿著便服的民警，看樣子是剛輪換完畢準備下班了。
梁晴進到派出所大廳時，有兩個男的在窗口前大聲爭執，那洪亮如鍾的嗓音在黑夜裏直震得人腦子嗡嗡作響。一旁調解的小個子民警滿臉通紅，嗓子都喊啞了也沒能阻止吵得不可開交的兩個大男人。
除了這些人，所裏再沒其他人。
估計是餘光瞥見了打門外進來的幾個人，爭吵停了一會兒，兩個西裝革履的大個子朝這邊看了一眼，馬上又吵了起來。隻有小個子民警多看了梁晴一眼，散亂的頭發還有沒了一隻鞋的腳。
梁晴光著一隻腳趿著一隻髒鞋進了調解室，和男同事謝宏坐在了中間裝有隔離玻璃的桌子左邊，黑框眼鏡男坐在了右邊。
剛坐下，一位穿警服的民警走了進來，不是那位載他們回來的警官，駕駛員警官把他們帶進調解室就出去了；把調解室的門關上後，戴著無框眼鏡的民警做了自我介紹，跟梁晴一樣的姓。
梁警官問是誰報的警。
“是我”
梁晴剛要站起被梁警官的一個手勢阻止了，第一次進警局，她顯得有些緊張。
“你們認識嗎？”梁警官又問。
“我們不認識他，他一上來就對我們動手動腳的！”梁晴指著對麵的黑框眼鏡男氣憤道。
“你指什麼指，什麼叫動手動腳？”黑框眼鏡男提高嗓門衝梁晴喊道，一張黑臉像真是自己被冒犯了一樣。
“好好說話，喊什麼喊！”梁警官看向黑框眼鏡男，“你既然不認識人家，幹嘛對人家動手？”
黑框眼鏡男有些氣虛，說了一句模棱不清的話，梁警官不耐煩地重申讓他好好說話。
“就是我朋友，我朋友打電話叫我過來的，說有人跟蹤他，讓我幫他。”
“那你朋友呢？”
“他回去了”
“打電話叫他過來”
跟蹤？他竟然用到了“跟蹤”一詞，梁晴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很想出聲反問他什麼叫跟蹤，但她忍住了，等他把那個罪魁禍首叫過來再說。
不到一刻鍾，罪魁禍首出現了，他家就住在這個片區，所以過來得很快。
罪魁禍首是個光頭，也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唇邊有一圈剛冒芽的胡渣，他緊挨著黑框眼鏡男坐下，兩人年紀看起來差不多，四十歲上下。
罪魁禍首一坐下，梁警官就拿來四張表分發給四人填寫，主要是寫因何事到的派出所，待四人如實填寫完成，梁警官把手上的印泥遞了出去，讓四人分別在填寫好的表上按紅手印，接著又讓四人報身份證號碼錄入係統。
做完這些後，梁警官一邊快速瀏覽四人印了自己指紋的表，一邊問道：“她一個女生怎麼跟蹤的你？”
問的是罪魁禍首。
“從公司樓上下來，我打了一輛車準備回去，他們也跟上了車，我下車他們也跟下車，然後就一路跟蹤我。”
“我一個弱女子跟蹤你一個大男人？這話虧你說得出來？”梁晴真想拎起那隻僅存的鞋子朝他臉上扔去，“吳大法人，你是真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