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居延海的暗流(中)(1 / 3)

大明危局前傳第六百二十七章 居延海的暗流(中)

額色庫離去之後,秦風的心境便有些躁動,他畢竟也不過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凡人,剛剛才從元月離世的哀傷之中掙脫,精神上尚且處於較為脆弱之際,此刻聽完額色庫的言辭,內心自然久久無法安寧,自己那自以為高明的手段和偽裝,不過是在額色庫麵前的一場表演罷了。

而明明知曉真相的額色庫,卻一直選擇隱忍,這究竟是為何?秦風一時之間想了各種可能,最後卻僅餘最有可能的一條:隻因額色庫對木雪這個女兒深愛有加,又忌憚薩穆北元皇族長公主的身份,更鑒於自身已是草原人民所尊崇的醫神,故而才會讓自己成為駙馬,也才會始終縱容魚筐自由出入大閼氏的寢帳,任他們所有人在其眼前肆意表演。

額色庫委實過於自信了,自信到近乎自負的程度,然而秦風卻無奈地察覺,額色庫的自信不無道理。如今僅憑他與魚筐,在額色庫已然掌控全局的情形下,欲在這居延海完成大事,實如登天般艱難。要不是額色庫的容忍,他們的計劃早就已經夭折了。

念及此處,秦風不禁心生苦悶,自己乃是追尋俠士的至高理想,是為國家、為百姓、為天下太平、為黎民蒼生。可額色庫又何嚐不是在追求一個草原首領的至高理想?為草原人民謀求更為廣闊的生活空間和利益?包括元朔乃至阿魯台,不也皆是始終堅守心中的理想和信念,即便艱難險阻,也從未輕言放棄!

自己一直覺得這些人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而如今自己不也同樣利用了元月對自己的愛意,其實害死了元月的最大元凶其實是自己啊!忽然間,秦風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痛楚,這才憶起,自己臨睡之前正在體內運轉小周天。方才形勢緊迫,隻顧思索如何化解危機,而後又專心思考,全然忘卻小周天仍在運行。適才強提內氣,已然致使氣血逆行。

秦風察覺問題所在,然而為時已晚,他已無能為力,麵色開始緩緩變得蒼白如紙,嘴唇烏青發黑,整個人瑟瑟發抖,眼神亦開始渙散,豆大的汗珠持續不斷地從秦風的麵龐滾落。若是此刻有人在側,定然會被秦風因痛苦而扭曲得猙獰可怖的麵容所驚嚇。

而此時魚筐剛好返回,一進帳篷見到的恰是如此驚悚的場景,魚筐當即失聲驚叫:“師父!”隨即便匆忙丟下藥匣,奔上前去扶住秦風那搖搖欲墜的身軀,一邊為他切脈,一邊焦灼地問道:“師父,你這是怎麼了?快告訴我啊!”

另一側的石頭亦被魚筐的呼喊驚到,他其實一直未曾入眠,聽到了所有的對話,可他並不知曉秦風此刻究竟遭遇何事,趕忙竭力起身,艱難地扶著桌椅挪了過來。一見秦風這般模樣,也是不由得駭然失色,踉蹌著走過去,坐到秦風另一側,握緊秦風的手,運起自身微弱的內勁,為秦風疏導體內真氣。

就在眾人焦急無措之時,石頭忽然想起了老吳曾對自己用過的金針破血之法,而今也唯有冒險一試了,當下石頭立刻沉聲道:“魚先生,你馬上用金針刺入他的百會穴與膻中穴,待我喊拔針,你便將兩根針一同拔出,我再運內力引其氣血歸位。”

魚筐也知道情勢危急,隻得咬緊牙關打開藥匣取出金針,扯開秦風衣襟,緩緩將金針刺入秦風兩大死穴。石頭用盡全部內力護住秦風的心脈後輕呼一聲:“拔針!”魚筐雙手迅疾抽針,兩股鮮血自針眼中激射而出,而石頭則竭力助秦風氣血順行。

片刻之後,隻見秦風麵上扭曲的神情逐漸凝滯,亦緩緩睜開雙眼,隻是眼神卻空洞無物,好像對周遭一切皆視而不見,石頭間秦風渡過了生死險境,這才全身脫力的頹然倒下,畢竟他也是重傷未愈,此時也隻能虛弱的說道:“秦大哥生命已經無礙,可卻被心魔所困,隻能是再博一次了”。

魚筐有些錯愕的看著石頭,卻不知道恰恰是這個涉世未深又心思純淨的少年才最是明白秦風的心魔所在,隻見石頭又強提一口真氣,緩緩靠近秦風耳畔沉聲嗬斥道:“秦風,你理應知曉黑衣刺靈身負監察青衣社主之責,我現以現任黑衣刺靈的身份宣告,你已無法再勝任青衣社主之位,亦無法擔當拯救天下蒼生之重任,自此刻起,你便不再是青衣社主,與此事亦再無關聯!我會以‘離魂’之法助你忘卻一切。”

聞得此言,秦風那空洞的眼眸中忽地閃過一抹如釋重負的輕鬆,須臾間卻又化作不甘和屈辱,繼而更是浮現出痛苦之色,緊接著開始焦躁地掙紮,眼見即將再度爆發之際,石頭立刻傾盡之力一掌重擊在秦風的玉枕穴上,秦風旋即又一次軟綿綿地倒下。

魚筐一臉凝重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心中滿是疑惑地問道:“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石頭虛弱地倚靠在一旁輕聲回道:“魚先生,你要相信秦大哥。我這麼說隻是為讓他暫且卸去心頭重擔,解除心魔困擾。若他醒來之時心魔得解,自然會繼續做他應該做的事。”

魚筐輕歎一聲點點頭,先將秦風安置好,又向石頭詢問了剛才發生的一切,這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額色庫,不僅低估了他的能力與手段,亦低估了他的心胸與人品。魚筐想通一切後,便又啟程去尋找母親薩穆爾。

如今知道自己已經暴露,那必須馬上將此事告知母親,讓母親知曉眼前的艱難處境,同時也請母親做好最壞的打算。還有,那最後的殺手鐧,也需得母親首肯方可,想到此處,魚筐不禁心生自責愧疚,自己還是太弱了,弱到一切都還需要母親來幫他承擔。

次日,秦風悠悠轉醒,一睜眼便見元朔一臉凝重地端坐於榻前,心中頓生愧疚之意,垂首赧然道:“大哥,小弟對不住你,小妹她…”元朔抬手止住秦風,微微搖頭:“為兄知道了,此事怪不得你,是我錯了小妹的心性,這都是我的錯。我會將小妹遺骸帶回祖墳安葬,賢弟要是不願再留於此地,便隨為兄一同回去罷。”

秦風聞言心中一驚問道:“大哥所言何意?要我離開此地?”元朔微微頷首:“正是,我昨夜抵達之後聽魚先生與石頭詳述了昨日之事。既然你們已然暴露,繼續留在此處已無意義,不若先隨我回去再另尋他法。小妹已逝,為兄豈能再讓你身陷險地。”

秦風心中大震,本以為元朔會因小妹之死及自身暴露而變更計劃,豈料元朔所慮竟是不願再犧牲自己,這令秦風又添幾分感激之情。秦風於睡夢之中亦未曾停止與心魔之抗爭,元月拋卻性命也要讓他完成的使命,還有數百萬大明百姓需要他去守護,他豈能輕言放棄?

於是秦風微微搖頭沉聲道:“大哥,你錯了。其實,我們此時的局麵相較於額色庫不知情時,更為有利。”元朔不解地問道:“此話怎講?”秦風凝視著遠方,緩緩說道:“原先,我們以為額色庫一無所知,故而想盡辦法掩飾。掩飾多了難免出現差錯。如今,他既然知曉了真相卻還敢與我攤牌,這說明他還是想爭取我們徹底歸服,所以,我們隻需略微表現出不和以及誠心歸順於他的姿態,這一關並不難過。”

元朔微微皺眉,說道:“賢弟所言不無道理,可賢弟難道絲毫沒有怪罪為兄之意?還願意繼續幫我完成此事?”秦風苦笑道:“事已至此,怪罪大哥又有何用?小妹臨別之時曾囑咐我,一定要完成自己應盡之事。我既然答應了她,又怎能食言?”

看著秦風眼神中滿是堅毅決然,元朔最終還是選擇了信任的微微頷首道:“賢弟所言甚是,退一步說,額色庫即便不全信,亦會覺得爭取賢弟尚有希望,如此,一切還有可能。”其實此刻,秦風內心亦頗為矛盾,元朔對他越是信任,秦風心中便越覺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