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衝天的大火;

冷,凜冽的寒風;

痛,蝕骨的疼痛;

······

靈魂離開肉體那一刻的撕心裂肺,把十四歲的劉洲從噩夢中疼醒。

滿頭大汗,喘著粗氣想坐起來,肩膀傷口錐紮似的痛,又讓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閃亮的白光劃破黑夜,悶雷在空中發出“哢嚓”一聲巨響,隨即轟隆隆接踵而至。

狂風挾雨,劈裏啪啦地砸著頭上方的油布,也砸在劉洲的心口上。

他和父親漢國兵馬大元帥、越王劉洪昌,奉皇伯父旨意到海曲謁烈宗陵。不料剛到昌華宮,就遭遇了埋伏。

高高的宮牆上,驟然射出了嗖嗖的箭雨,似黑雲壓城。

他們中埋伏了。

父王的侍衛們,如同甕中之鱉,一丁點兒防備都沒有,整個一活人靶子。

這些拿著朝廷武器的所謂強盜,不僅僅是奪財這麼簡單,他們的目標是越王。

眼見情況愈發不妙,越王劉洪昌大喊道“謝貴,快帶世子走!”一劍劈開身旁圍攻上來的一個強盜。

圍攻的強盜越來越多,越王劉洪昌,終因寡不敵眾,喪生在強盜的刀劍火海中。

劉洲急得大叫,“阿耶!”昏了過去。

一個強盜趁機砍中了劉洲的肩膀。

謝貴手臂插著箭,揮槍撕開一條血路。

侍衛劉義滿扛著暈乎乎的劉洲,拖著傷腿,跌跌撞撞往前奔,終於衝出了昌華宮的大門。

······

再度醒來,劉洲發現他們已經在荒郊野嶺的小樹林裏。

極度疲勞的謝叔叔和幾個侍衛圍在他的外圍,東倒西歪的已經睡著,“嘩啦啦”的暴雨淋在了他們的身上。

貴為世子的他,何曾這麼狼狽?

劉洲再次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於在他蒼白的俊臉上撲簌簌滾落。

與父王來昌華宮的情景曆曆在目。

“聽說你在讀《孫子》?”父王看了他一眼:“讀哪個?”

劉洲知道這是考教自己,忙正色答道:“回父親,孩兒在讀杜牧注《孫子》。”

“魏武帝《孫子注》可讀?”

“這,沒······孩兒不太喜歡曹操的《孫子注》。”

“應該對照讀,給《孫子》做注的有好幾個人,但魏武帝是第一個。他雖然自謙‘略解’,你要讀《孫子》,卻是千萬不能繞過去的。”

“這樣吧,既然你喜歡兵法,這次祭拜完高祖,回去後,為父每天抽一個時辰來給你講解。”

父王劉洪昌拍了拍劉洲的肩膀,向前一指:

“看,到了。”

陽光下,荔枝樹掩映的昌華宮,大氣宏偉,金光閃耀,頗有大唐遺風。

劉洲忽然想起時下人們常說的一則軼事,便道:“阿耶,高祖朝寫下《賦荔枝詩》的梁嵩,真是因為皇祖父喜歡吃荔枝,才點他為狀元嗎?”

劉洪昌手中的韁繩輕輕一提,戰馬速度緩了下來,一臉嚴肅道:“今次奉你皇伯父旨意,前往宗陵祭拜高祖,理應肅穆,切不可做出輕率之舉。”

“是,父親。”劉洲麵現恭敬。

“你皇祖父喜食荔枝是真,梁嵩殿試迎合寫‘荔枝詩’亦不能曰否,而其有真才更不能說假。

就憑他離任‘請免除家鄉龔州人丁稅賦一年’這一件事,就值得世人稱道。

停頓了一下劉洪昌又道:“看人,萬不可隻看一麵,或隨意妄加揣測。這點你一定要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