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元稹
人年紀越大,似乎就越喜歡回憶往事,這個說法放在我身上好像格外合適,即使我今年隻有三十二歲。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開始喜歡找一個清淨的地方,坐上半天,任由思緒蔓延。
是什麼時候起呢?
似乎......是明白她再也不會回來的時候。
我叫溫媛媛,生於1907年1月1日,我爹溫孝玧是北方勢力最大的一支軍閥勢力的老大,我娘是我爹的發妻,他們相識於微末,兩心相許,互相扶持,走到如今。
本來我應該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父母恩愛,有錢有權。
但老天似乎看不得有情人美滿,我娘未足月時動了胎氣,早產生下了我,之後便撒手人寰。而我呢,因為未足月,生下來時就是瘦瘦小小的一團,哭聲都是細細微微的。好不容易喂活了,我又開始隔三差五的生病。
愛妻遺女,早產病弱,buff疊滿。我那五大三粗的老爹對我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把我養成了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囂張性子。
整個梁城都知道,溫家嬌養了一位大小姐,性子跋扈,偏生了一張溫婉嫻靜的臉,若是見到了便趕緊繞道走,千萬別做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美夢,君不見上一個被這位大小姐的臉迷惑,覺得她溫柔可欺的人,現如今墳頭草都快有二尺高了。
流言甚囂塵上,我卻對此很滿意,這樣就不會有不長眼的人跑到我麵前,大言不慚的說不嫌我病弱,願意娶我了。
我曾經以為我會一直這樣安逸的過下去。
可我萬萬沒想到,我那老爹突然給我來了個背刺。
當了十七年鰥夫,突然說要續弦,還是要娶一個戲子!
雖然直覺告訴我,這裏麵應該不簡單,畢竟我爹對我娘可是矢誌不渝,情深一片,我很確信他不會變心。
但思來想去,我也沒把他跟最近呼聲頗高的共黨聯係在一起,隻覺得他有事瞞著我。
雖說我對我娘沒什麼感情,但溫老頭這種行為,在我看來,不僅是對我娘的背叛,更是對我的背叛!
我用盡了手段,撒潑打滾,也沒能讓他改變主意,繼續給我那早死的娘守寡。
很好,老爹年紀大了,翅膀硬了,想娶就娶吧,但這親能不能安穩的成了,那我可就不能保證了。
七月十九,宜嫁娶。
梨園最紅的旦角兒,程玉蝶,被八抬大轎迎進了溫宅的大門。
我爹怕我搗亂,提前把我關了起來。
他覺得這樣我就拿他沒辦法了,可他忘了,我是他唯一的女兒,他給我的權利太大了,我能拉攏支使的人也太多了。
倘若我是個如傳聞一樣跋扈有餘,聰慧不足的蠢貨也就罷了。偏偏我有心計有手腕,若不是身子太差,我現下就該在軍營裏立威收人了。
我爹一直覺得我像他養在後院籠子裏金貴的雀鳥,是依附他人才能生存的菟絲子,是展櫃裏精美卻脆弱的瓷器。
他總覺得我像我娘,秀外慧中,溫婉恬靜,雖然與我娘相比,我好像格外鬧騰了些,但他不覺得。隨著我漸漸長大,容貌與我娘更加相似,他愈發對此深信不疑,把我放在心尖尖上疼寵著。
這些年來,不管在外如何,我在他麵前總是扮演著溫柔嫻靜,聽話懂事的乖女兒一角。我知道,他是將我看做我娘留給他的羈絆,是她生命上的延續,是她替代品。
可我不是,我不是皎潔的月,我是灼人的火,觸之即傷。
我讓人炸了喜宴,當然,掌握了炸藥的分量,不至於鬧出人命。
又命人把程玉蝶綁了過來,也不知道手下那幫人怎麼想的,都把人五花大綁了,紅蓋頭還牢牢蓋在人家頭上,像是給山大王搶壓寨夫人似的。
我讓侍女把人鬆綁,扶到床上坐下,很好,沒有那麼像了。
輕咳一聲,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丟出去,走到她麵前輕輕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