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鎮國公府。
年關將至,家家戶戶都換上了新的桃符,大街上爆竹聲響劈裏啪啦,空氣中彌漫著絲絲縷縷的火藥味。
“小姐,快醒醒!今日要陪夫人去護國寺上香,您再不起來,就要遲了。”
盛明珠羽睫輕顫,猛地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鵝蛋臉,這不是她的貼身侍女金穗?
不對,金穗沒有這麼年輕。
自父親出事後,鎮國公府就被滿門抄斬,雖說罪不及出嫁女,但她還是被幽禁在晉王府。乍聽聞父親慘死獄中,是金穗以身掩護,故意挑釁看守的侍衛遭亂箭射殺。
她才能趁亂逃出去為父親收屍。
“恰好今日還是初七,護國寺每月的廟會,人肯定更多。夫人可早早就說了,今年呀,她一定要搶到慧圓大師親手開光的平安符。”
“再耽擱下去,夫人該發火了。”
金穗嘴裏念叨著,伸手挑開紗幔,手裏拿著一件緋色妝花百蝶錦衣,準備幫她換上。
廟會?
盛明珠垂眸沉思,眼角的餘光掃見衣裳上亮晶晶的裝飾品,眼神裏流露出幾分不解,心生疑竇。
她清楚記得,這件衣裳出自京城的霓裳閣,是她爹花重金托人定製的,於她十三歲生辰那日送她的生辰禮物。收到後她愛不釋手,此後一整月,但凡外出,必定穿著這件衣裳。
到底是怎麼回事?
盛明珠扭頭,細細打量著屋裏的擺設。
淡粉色的流蘇帳幔,蝶戲花彩繪屏風,手下是柔軟的織錦衾被,繡著海棠雲紋圖樣,光滑細膩,屋內處處透著精致。
瞧著分明是她未出嫁前的閨房!
是做夢嗎?但夢境怎得如此真實?
盛明珠垂眸,抬手輕按額角。
她被灌毒酒後就陷入沉睡,再一睜眼,就成了被困在皇宮的孤魂野鬼,怎麼飄也飄不出去。是她眼花嗎?
竟能把皇宮,看成自己的閨房?
不對,不是做夢!
盛明珠手上一頓,臉色驟變。額角的觸感溫熱細膩,她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指細白纖長,似雨後新出的筍芽尖,心中悄悄掀起巨浪。
盡管心跳如雷,麵容上仍強撐著鎮定。
一個荒唐的念頭冒了出來。
盛明珠聲音染上了一絲顫意,帶著些許迫切催促道,“金穗,快把銅鏡拿來。”
雖然很不解,小姐為何不先穿衣裳再照鏡子,但金穗還是聽話地拿來了銅鏡。
盛明珠雙手顫抖著,緩緩舉起銅鏡。
銅鏡中的少女黑發如瀑,腮凝新荔,鼻膩鵝脂,肌膚吹彈可破,因是剛睡醒,麵容上帶著幾分倦意。
她這是重生到了十三歲嗎?
盛明珠放下銅鏡,匆匆披上外衣下床,推開雕花窗,此時外頭不時傳來爆竹聲,府裏的丫鬟們嬉笑打鬧,她們頭上插戴著彩紙、金箔做成的花朵,正在院中準備年貨,迎接新年。
要是沒記錯的話,如今應是永禎二十二年。這一年,父親奉詔回京,盛家從漠北舉家搬遷到京城,回京路上流民暴亂,她被蕭景黎所救,現在想想哪有那麼多的巧合,分明是蓄謀已久。
是她眼瞎,癡心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