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和待嫁的這兩年裏，兩個人經常見麵，卻沒有人再提起這回事。仿佛它從來不存在。
中秋節到了。天氣已經有些寒冷。清遠穿上了麻布的大褂。他已經長的和大人一樣，中等的個子，臉上很多棱角，鬢角淩亂。梅娘和楊大偉帶著月和到楊三槐家送月餅。烏氏留他們一起做晚飯。
這一年他們沒有宴請家族裏的其他人。楊三槐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離不開烏氏照顧。如果再招呼一大家子族人過節，烏氏實在忙不過來。因為烏氏和梅娘一向感情親厚，她就隻邀請月和這一家三口來過節。
烏氏陪梅娘聊天，楊大偉坐在楊三槐身邊，服侍他這長輩吃喝。清遠和月和在廚房做飯。他們已經長大成人，什麼菜都會做了。
清遠自小廚藝好。六七歲的時候就被烏氏訓練學做菜。烏氏未雨綢繆，知道這年老的丈夫靠不住，兒子必須早早獨立。那時候他個子小，夠不到灶台，就踩著板凳。
剛開始學揉麵。然後學做麵條，麵片。再大一點學做炒麵和炒菜。大約八九歲的時候，他就會做基本的麵食和炒菜了。
從他學會做第一碗麵條開始，月和就是他的食客。那時候趁大人不在家，他會偷偷做飯給她吃。
等他把飯做好，月和就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兩個小孩子在一張飯桌上吃飯，像一家人，像兄妹。
那是他們最好的回憶。
如今他們又聚在了廚房裏。
月和廚藝一般，清遠讓她負責燒火。他看著她瘦弱的身子坐在灶前，火光映著她的臉龐。她一直看著灶火，並不多說話。
“如果一直這樣多好！”清遠想。
“我教你的字還記著嗎？你會寫信嗎？”清遠問。
“記著呢。會寫。”
小時候清遠在學堂學到了什麼都會告訴月和。還會握著月和的手教她寫字。
清遠做了長麵，紅燒排骨，燉土豆，還有一鍋燴菜。
飯菜端上桌，香氣撲鼻。幾個大人也誇他做的好。
他們擺上月餅和水果，再加上這些飯菜，就是中秋節盛宴了。在這個貧苦的地方，他們隻有過節的時候才會吃的這樣豐富。他們那裏天黑的晚。吃晚飯的時候天還亮著。過了一會才去賞月。
月亮掛在東方。是個大圓盤，發出清冷的光輝。
楊大偉先吃完回去了。梅娘和烏氏在房簷下放了一張桌子。兩人一邊吃瓜子一邊講一些親戚故舊的事情。清遠和月和收拾了碗筷之後也加入聊天。其實他們隻是豎著耳朵聽，並不怎麼開口。
他們在那個鋪著青磚的院子裏坐了很久，直到月亮升得很高很高，夜色已經變涼了。
後來清遠做了國民革命軍的將領，打過很多仗，有過很多女人，吃過很多盛宴。但他始終最懷念小時候為月和做飯的情景。那是他一生中最安穩的光陰。
因為月和已經訂婚，更不方便外出。但清遠卻可以任意出入她家裏了。因為李豐益有信來，希望月和能學習寫字和計算。李家是名門望族，李豐益其實是半新半舊的人物，他主張女子都接受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