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治不了的黑斑與十年前的開場(1 / 3)

“你該走了,去灼雲山,那裏有一位和尚,或許他能助你解除黑斑之擾。”

瑞賢城長風林,竹影灑灑,微光灼灼,曲林月正同過去數日一樣,向醫師樓沁之報備今日之狀況,可樓沁之卻似乎沒心思聽下去,冷冷地打斷了曲林月的話,隨之丟出了一句“逐客令”,以平靜緩和之姿,做強勢驅人之態。

“嗯?”

原本還想著湊近些,說大聲一些,好讓樓沁之聽得清楚些,這下,曲林月剛剛抬起的腳連同排隊在喉嚨裏的話都戛然而止,耳朵裏還在回放樓沁之的話,卻無法迅疾地弄清楚、搞明白,愣是持續了好半晌的啞然狀態,等到緩過神來,探出些腦袋,往著木架前、背對的身影,小小地喚了一聲:“先生?”

樓沁之並未轉身,繼續收拾著木架上的藥罐子,動作的輕緩仔細,似乎壓根就沒把曲林月的疑惑排上號。等著叫號是求醫者的宿命,曲林月明白。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樓沁之停下了手裏的活兒,低頭看著一個木抽屜,好半晌,搭上去的手,是想拉開又不拉開的,猶猶豫豫之間小小地回了下頭,沒有叫曲林月,仿佛隻是用餘光看了眼,再回頭,便拉開了抽屜,從中取出了一塊玉佩。

“今日以玉作別,算是我為你開的最後一副藥。”

樓沁之轉身而向,掌心托著一塊玉佩,聲音緩緩如細水,抬眼便是一抹現世安穩,世事無憂的澄澈笑意,微瀾微涼,一如當初曲林月才見到的那般,笑不落俗世,語不沾塵埃。

短短一句話,連上方才那句,全都是處置的結果,未見分毫處置之因。曲林月看了眼樓沁之,又瞅了一眼他手中的玉佩,眉心不自覺皺出一陣困惑,順帶著也把這幾日鬆下來的戒備重新列隊站好,齊齊地對準了樓沁之。

樓沁之不慌不忙握玉向前,往著一旁的案桌坐下,眼見曲林月有所思忖,也不著急補充解釋,隻是戳著玉佩一角,將其往曲林月的方向推了推。

這一推,玉無遮掩,玉身全貌都進了曲林月的眼眸。

明明不是鑒玉的行家,卻偏偏認得樓沁之拿出來的這一塊——墨藍色的穗子,雕刻的蓮花,一半盛開,一半凋零,中心的蕊心一分為三。

是半蓮玉,冼宗之物。

意外是有些意外,可比起意外之感,曲林月想知道究竟是大意在了哪裏,一個手握冼宗半蓮玉的人,怎麼就成為了自己安心求醫的最佳人選?說好的避開江湖,這倒好,選了個江湖名門。

曲林月目光一收,眼底掠過暗光半寸。方才還散在臉上的日漸治愈之歡喜已然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對樓沁之的處處斟酌。

為何他的手中會有冼宗的半蓮玉。

冼宗尚武,非武學修入四境之者,不得獲升長老之資,而這半蓮玉,便是冼宗長老及以上尊位的佩玉。

據傳,有此玉者不過四人。

在曲林月記憶中,有三人是清晰的,冼宗宗主莫如晟、長老玄月與清風。至於,第四人,曲林月不記得他的名字,冼宗之外也未曾有過他的足跡,不曾露麵於江湖,江湖倒是不缺他的傳聞:十六歲登臨風境,一舉成為冼宗最年少的長老,比長老玄月整整小了半百。從此,江湖裏便衍生出諸多“少年長老”的故事。故事生故事,稱謂倒是一直沒換,聽得多了,也就隻記下了“少年長老”四個字。

明明是熠熠生輝的一人,卻似流星一閃而過。在受禮入長老席位沒多久,這位少年長老便銷聲匿跡,而冼宗上下似乎都當他從未存在過,不議,不提,不談,不應。

著實令人奇怪。

江湖之上,也隨之有了諸多版本的猜測,總的來說,就是學無止境,每聽一個,都感覺像是打開了江湖武林的新大門,總有那麼“歎為觀止”。

這“歎著”、“歎著”,沒想到真的到了該歎息一口的時候了,曲林月稍稍垂了下頭,吐了一口氣,盡顯“失策”二字。

“你往灼雲山去,找一個借住在冼宗的和尚。找到他後,將玉給他。”

樓沁之慢慢悠悠從一旁的熱爐裏舀出一杯熱茶,不緊不慢地布置下最後這單“方子”的歸處。

半蓮玉,灼雲山,冼宗,和尚……

曲林月的神情在樓沁之的聲音裏逐漸收緊,眉心的一點褶皺,集了心頭半寸波動,隨著句末話了,又不經意地化開至無痕,一皺一散,比風過更短,比雪落更輕,仿佛思緒走了一圈,又幹淨地舍棄了所見所聞,隻是茫然然一笑一顧,道:“先生,這是何意?林月不太明白。”

樓沁之沒有抬頭,拾起桌上茶盞,半有所思半出神,道:“你初來之時,我曾以為,除你所受痛楚,不過信手拈來,可當我傾盡全力,也不得解法,我才明白,你,我是治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