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這幾天天氣不好，蕭瑟的秋風陣陣吹來，帶動地上的落葉稀稀疏疏的滾動著，和泥土摩擦出刺啦刺啦的響聲，遠處幾隻鳥兒斷斷續續地鳴叫著，撲楞著翅膀往南邊飛去。
“啪”
金屬打火機聲音格外明顯，紙張燃燒的焦味瞬間席卷樹林，城郊東邊的山頭不大，遠遠望去，還能看到高鐵架線的工程隊，這哪是一個像樣的墓園，分明就像馬上要被工程隊推翻的土堆。
顧姚幺半蹲在一塊石碑前，這塊石碑破舊的有些厲害，倒也不是年代久遠，看起來更像是立碑時隨便一個石頭找石匠磨了磨，刻上幾個哀悼字，又多年無人打掃，顯得淒淒涼涼。
風吹日曬，石碑刻痕淺了許多，顧姚幺仔仔細細地把灰塵擦拭掉，發絲隨著動作起伏，襯的臉更加白嫩，一眼看去，嫻靜安然。
她無疑是漂亮的，顧姚幺恨她生的漂亮，尤其是一雙桃花眼，天生眼尾泛紅，別有風情。
“爸，我今天來看你了，給你帶了最喜歡的二鍋頭，你在那邊還好麼”
“去年...去年這個時候我去比賽了，得了第一名”勾起一抹笑，璀璨生輝，驕傲的揚起頭，露出嬌憨的神態。
這幾年顧姚幺刻意練就情緒控製，隱忍萬分，微笑的不露聲色，但是深了解她的人卻知道微笑的嘴角已然僵硬，眼神黯淡。
“日落西山嘞”
“老爺子最後一天嘞”
“我一人抬棺啊”
“眾人幫腔了沒”
“一路走好”
顧姚幺又想起了那個夏天的午後，傾盆大雨仿佛深淵巨口，將她吞噬的體無完膚，那天之後，她知道，她的天，塌了。
心隱隱刺痛，她恨那個人，恨自己，身體開始冰涼顫抖，手慢慢握成拳，逐漸顯出灰白色的痕跡，摻和著一絲粉色。
“欲翠青山起父塋，難別盛世舍親情，從此慢步重宵九，再見音容夢幾更”
粗糲的聲音打斷思緒，顧姚幺抬眼，一個衣著破爛的流浪人踉踉蹌蹌，敲擊著摔了半截的碗，嘴裏念著打油詩。
雲城的正規墓園，這些人進不去，隻能在這些零星的窮人墳頭，蹭吃蹭喝，為表示謝意，時常哼唱著打油詩附和親人祭拜的沉悶氛圍，怕鬼麼，鬼有什麼可怕的，窮可比鬼恐怖多了。
顧姚幺驀得起身，手臂半撐著腿，緩和著低血糖，這副身子，也是折騰的營養不良，勾唇笑笑，她命硬，經曆一場都沒把她弄死。
流浪人走到跟前，眼睛直勾勾盯著祭品，囁嚅著嘴說些什麼，顧姚幺聽不太清，但是懂他的意思，招了招手，順便拿起手裏的鹵肉，遞過去，
“人死都死了，東西留著也是留著，不如給了活人，圓了這吃人不吐骨頭冷漠世道的情”
眼睛低垂著，泛紅的眼尾勾出一條狐狸眼線，眼中掠過一抹水光，顯得更加柔弱嬌俏。
看著狼吞虎咽的吃食，罷了，也算是今年陪您把酒言歡了，轉身踱步離開，落葉還在刺啦刺啦的響著，卻缺了鳥兒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