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二年，桓溫進兵河南，在伊水擊敗羌帥姚襄，收複舊都洛陽。之後桓溫修複在洛陽的皇家園陵，多次上表請求遷都洛陽，可那時的洛陽，北麵是燕國，西麵是秦國，隨時有被切斷退路的風險，所以朝廷並未選擇移都。
但總的來說，從荊州到洛陽的這一段路，還是比較好走的。隻可惜當時朝廷所收複的司隸、豫州、青州、兗州等地再次失陷，使得晉國在北境之後的作戰中，舉步維艱。
老白和陸時人策馬趕路，很快便到了邊境。二人途經一座邊城，在那兒躲避風雨。
他們穿著蓑衣，行走在這座邊城上，兩邊皆是破舊不堪的房屋，粉牆黛瓦的房屋和附近的青山綠水融為一體，雨水從瓦礫流下滴在地上，透露著一絲荒涼。
街上並沒有太多人，整個邊城也寂靜得很，城中連雞、鴨的叫聲都聽不到，更別說小孩子的追逐嬉鬧聲了。
不過，此處依山傍水，有著青山、清水和清泉，鍾靈毓秀的山水，讓這座邊城多了一絲靈氣。或許若無戰亂，這裏也是難得一遇的一方淨土，可惜多年戰事，將此地幾乎變成了蕪城。留下來的人，多數都是九死一生的人了。
陸時對著老白說道：還不如再趕趕路，直接到洛陽城歇息，這兒這麼荒涼，看著蠻瘮人的！
老白笑了笑：風雨太大，長時間趕路馬兒也經受不住；何況，看這個時辰，等趕到了洛陽城，估計都已經宵禁了，還是進不去，還不如提早找個棲身的地方。
陸時看著四周的房屋，顫顫巍巍的說道：這座城那麼大，半天就碰到這麼幾個人，諸葛武侯說的北定中原，就是這個地方？
老白看向四處張望，看有沒有人可以打聽一下此城的情況，邊看邊回道：中原是四戰之地，也是通向關中和關東的重要樞紐，八王之亂後，中原多次易主，就算是董卓築的“郿塢”，也經不起這麼多年的戰亂啊！
陸時轉動一下自己的劍鞘到後背，說道：你覺得故土還有機會收回來麼？
老白搖了搖頭：難！收複故土最好的機會的丟失之後的十年，因為天下百姓無不想念故土，大都義憤填膺，戰力也是最強之時。可是如今，朝政操縱在門閥勢力手中，世家之間多有隔閡，有的想收複故土，有的卻想偏安一隅；加之北伐多次失敗，南下的僑民重返絕望，居處既久，人安其業，已無再戰之心。
陸時點頭認可道：可是如今…！是啊，世家之間多有隔閡，司馬皇族、琅邪王氏、潁川庾氏、譙國桓氏、陳郡謝氏、太原王氏等上品高閥皆為僑人，而南方的大族如吳郡的顧、陸、朱、張等卻極少進入朝廷的高層，難免會有爭鬥，就像震澤一樣，門中仍存在的“烏衣派”和 “吳越派”兩大劍術派係。
老白繼續說道：震澤就是廟堂的一個縮影。流民南下之初，多數還想重返故裏，所以莫不各樹邦邑，思複舊井，可是如今，你再看，期盼重回故土的還有幾人？
陸時感慨道：幸好我是吳郡陸氏的人，不用背井離鄉。
老白微微笑了笑。
看到遠處有一名老者，陸時趕忙快步向前，想向她詢問附近的居所，走近看時發現是一名老嫗。
老嫗看二人行裝，坦然直言：這裏之前的人，多數都已經被遷走了，如今留下來的，不過是些老弱病殘罷了。偶爾也能看到一些年輕人，不用想，便知道隻是過客。所以看到你們，我便知道，你們在此不會久待。
陸時頓時無言。
老白問了問老嫗：阿姥，那這附近有佛廟麼？
老嫗搖了搖頭：之前是有的，但這幾年戰事頻發，現在完好無損的佛廟，廟中又有僧人的不多，大多也都集中在洛陽附近。
老白感歎道：早些年，聽說佛圖澄大師在趙國弘揚佛法，推行道化，所經州郡，建立佛寺，有八百九十三所。追隨他的弟子，常有數百，前後門徒，多達萬人，而且門徒中高僧輩出。沒想到這幾年戰亂又…
陸時繼續問了那名老嫗：阿姥，城中有何可暫住的地方麼？
老嫗搖了搖頭：沒有，不過二位若是不嫌棄，可以到我住的地方，暫住一晚。
陸時看了一眼老白，老白眉頭緊鎖：總歸是不方便的，多謝阿姥。
那位老嫗接著說道：沒事的，每月總有不少人路過此地，暫居一晚，不妨事的。
陸時牽著馬對著老白繼續說道：要不去看一下。
老嫗看老白沒有下定主意，說道：城內的其它地方，一到晚上就容易聽到鬼嚎聲。之前也說了，城內留下來的，多是之前被征用去打仗的人，多有傷殘。現在人心叵測，總有人住著住著就不走了，他們也擔心有人搶了他們的地盤。此地又經常易主，沒有宵禁，天寒地凍的，很多人晚上一聽這聲音，不經細想，就被嚇跑了。
老白追問道：您住的地方就不會聽到他們鬼哭狼嚎的聲音麼？
老嫗搖了搖頭：這裏是城南，我住城東，那兒離城門遠，少有人住，倒也不是荒涼，主要是出入不便，所以外來的行人大多不會選擇那兒暫住。
陸時再次看向老白。
雨越下越大，一旁有些不安的馬開始躁動起來，老白連忙撫慰著，開口說道：那就先去看看。
陸時牽著自己的馬，他的馬漸漸也有些不聽使喚了，但好在陸時力氣比較大，連拉帶拽終於扯動了自己的小良駒。
二人來到老嫗的住處，是一個破舊的宅第，北側是會客堂和主屋，東西兩側各有兩個院落，其中一個院落還有口小井，但看樣子荒廢了許久。老嫗示意二人將馬牽到東側帶井的院子內，免得被旁人給偷走了。
二人連忙把馬牽到院子內，或許雨下了太多天的緣故，四處散發了一種怪味。
老嫗揮手示意二人到堂前坐著休息一下，然後自己去不遠處端來了一盤饅頭，對著二人說道：下著雨，趕路一定很累吧，可以吃幾個饅頭，填飽一下肚子。
陸時連忙說道：阿姥，我們二人暫居已經很麻煩您了，何況我們有帶幹糧，您在此地一個人生活頗有不便，饅頭還是留給您自己吃吧！
老白則拿起了一旁的饅頭，準備放入自己口中，然後說道：阿姥，這家中就您一人麼？
那名老嫗很快便回道：是啊！
老白聽到後隻是輕輕應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