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豔陽高照,日光所到之處皆滾燙得如火燒。熱浪隨風翻滾而來,樹上蟬鳴不斷,叫聲雖不刺耳,卻惱人得厲害。
少年郎從幽森古井中打上一桶水,“嘩”一聲澆到腳邊木盆裏,清涼透爽的古井水撞上綠油油的圓滾大西瓜,霎時水花四濺,清爽悠然炸開。他彎腰把西瓜撈上來,抄起桌麵的長劍,不緊不慢地往竹林深處走去。
滾燙的夏風拂過竹林,發出安逸的“沙沙”聲響。竹葉輕輕搖曳,在少年郎行走過的小道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穿過荷葉田田、蓮花熙熙攘攘的池塘,便遠遠地看到一躺在藤椅裏納涼的白發青年。少年見此笑得眉眼彎彎,露出兩顆可愛的酒窩,他捧著大西瓜,大大咧咧地推開圍欄木門,闖了進去。
青年顯然是聽到了他的動向,也不睜眼,繼續一本《本草綱目》罩麵,睡得愜意。
少年郎見他如此,倒也不生氣。入門後,他將大西瓜放到青年跟前的小圓桌上,抽劍出鞘,對準大西瓜砍去。“嚓”一聲,大西瓜分成兩半,紅而沙的果肉闖入少年郎的視線,他眸中的笑意加深。
香甜清爽的味道在小小的院子裏彌漫開,青年抬手將麵上的《本草綱目》拿下來,睜眼看了看西瓜,又看了看少年郎,“喲,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有事相求呢?”
聽得此話,少年郎將鐵製的勺子往大西瓜的果肉裏一插,狗腿的給青年雙手奉上,“應淵君和顏淡的故事已經聽完了,師父您老人家是不是該講一個新的故事?”
青年挖了勺西瓜,吃著香甜的果肉,挑眉道:“你上回聽完故事後,哭了三天三夜。這次不怕又哭個天昏地暗?”
“誰讓師父講故事講得生動呢?”少年郎訕訕一笑,搬來小板凳在他身旁坐下,“所以,這次要講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呢?是紛亂卻蕩氣回腸的江湖,還是纏綿悱惻的三生情緣?”
青年一口一口吃著西瓜,思索的空隙,餘光恰好瞥見桌麵放著用來砍西瓜的寶劍。細長的鳳眼微眯,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故事來,“講一個關於劍的故事好了。”
“劍?”少年郎蹙眉,不知不覺跟著師父複述了一遍。
“對,就是與劍相關的故事。”青年捧著吃了大半的西瓜坐好,眼看小徒弟眼神恍惚,顯然又沉浸在上一個故事帶給他的震撼中。他故意咳嗽幾聲,喚回小徒弟遊離在外的神智,板著臉同他談條件,“老規矩,聽多少久故事就練多久的劍,還有藥理也抄兩份給為師作酬勞。”
“這也太黑了吧?”少年郎整個表情垮掉,咋咋呼呼地控訴師父的無良行為。
青年“嗯”了一句,不由地橫他一眼,“你聽我這麼多故事,連‘風過無痕’都練不好,好意思說我黑?”
說出來確實是他不占理,少年郎也沒臉同師父辯駁,當即如霜打茄子一樣,蔫了。
青年被他的反應逗笑,卻故意板著臉,擺出一副說教的架勢,絮絮叨叨道:“要是李相夷當年如你這般躲懶,恐怕就沒有四顧門什麼事了。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麼,答案是江湖紛亂複雜,不內卷、不拚命打怪升級搞好裝備,遲早成為別人的刀下亡魂。”
“等等!”少年郎連忙打住,受不了他老人家說話抓不住重點的樣子,“我們不是要講關於‘劍’的故事嗎?好端端地怎麼就提到李相夷和我躲懶一事來?”
榆木腦袋不可雕也!有時候他真的懷疑,他的好徒兒是不是被人調包了,這副癡癡傻傻、反應慢半拍的樣子,哪有什麼驚才絕豔可言?青年心頭五味雜陳,長長地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圓滾滾的腦袋,難過道:“白白啊,為師真擔心你這輩子嫁不出去。”
“少來!”少年郎聞言,當即把師父的大手從腦袋上拿下來,明亮的杏眸閃動著幾分惱意,“說故事就說故事,不準說我!”
每次都這樣,神神叨叨的。
“看來為師得未雨綢繆,提前給你謀個好夫婿才行。”青年置若罔聞,端著長輩的口吻又絮絮叨叨起來,“你無妄師伯家的大弟子如何?除了摳門刻薄點,為人倒也正派,長得還不錯。不若就是金山寺元一道長的俗家弟子,他相貌俊美、嫉惡如仇,還有一身的好武功……”
“李相夷!”少年郎忙拔高了聲調,製止青年天馬行空、不切實際的想法,試圖用這個名字讓他繞回本次故事的重點。
聞言,青年頓時收斂了笑容,重重地把西瓜往桌麵一拍,終於說了句,“你要嫁李相夷?”
少年郎沒忍住,一口西瓜籽噴出來,“有病吧?那是故事裏的角色,依我看師父您老人家當真是看話本看瘋魔了!”
“……開個玩笑嘛。”青年慢條斯理地把麵上的西瓜籽拿走,麵不改色轉移話題,“本次故事雖說和‘劍’有關,卻是兩個驚才絕豔之人,對江湖的一場浪漫道別。”
故事的開始在臨安,起於一顆被意外吃掉的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