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皇朝,廣陵郡,南天城。
“吱...吱吱......”一麵牆角下的陰影中,一隻精明的灰鼠將半個頭探出洞來。
時至子時,告別了白日間的熙熙攘攘,入夜時的萬家燈火,這個帝國最南端的繁華之城也迎來了難得的休憩時光。
不知為何,亦或者是天意般的巧合 ,連那平日裏夜夜笙歌的煙花之地也撲掉了最後一縷燭亮。
隻有那烏雲半遮麵的月牙兒遙遙地掛著,給了這個城市一絲朦朧點綴。
行道兩旁的樹上傳來陣陣蟬鳴,讓孤深的夏夜更顯寂靜。
而當人們於美夢中暢遊,就到了老鼠這種讓人厭煩的陰暗生物活動的時候。
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灰鼠肥碩的身體便從牆根竄出,快速在行道上橫掠過。
它,該覓食了,今天可是遲了不少。
“咚…咚咚,”就在這時,道路前方傳來了道一緩二急的銅鑼聲。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平安無事!”
說時遲那時快,隨著一個火點在幾丈外憑空冒出,一高一矮、身著灰藍粗袍、胸前繡著‘更’字裝扮的更夫從黑暗中走出。
也是怪哉,明明銅鑼聲聽似從較遠的地方傳來,兩人卻仿佛近在咫尺,眨眼已走到跟前。
其中一人左手提著銅鑼,右手拿著梆子;另一人左手捧著燃香,右手打著燈籠。
“啊……欠。”捧著燃香的年紀稍輕的高個子更夫半打了個哈欠,慵懶地說道:“我說老陳頭,都三更天了,就別那麼一板一眼了吧!”
“三更半夜的,那些大肚皮老爺們正摟著嬌妻美妾流著哈喇子,我們卻還在以天作被、以地當床,真是遭罪。”
“大晚上的天怎還恁熱!”
年輕更夫邊走邊抱怨著。
“二河啊,混個營生不容易!”
“咱打更人雖然辛苦,說到底也是為官家辦事的,可不能打馬虎眼不是。”
“人間八月最是燥熱,可要小心些,再說了,這晚上不少豪門府邸,煙花之所可是徹夜通明的。”
“你剛入行,多守著點規矩,少說話,南天城太多我們惹不起的人,別的不說,就我們上頭那司丞,你這話要是傳到他耳裏,少不得要脫層皮。”
兩鬢霜白的老陳頭耐著性子善意地向年輕打更人道。
名叫王二河的年輕更夫不是很在意地咕噥著:“哦,知道了。”
“老陳頭,要不是你這一說,我倒還沒注意呢,你有沒有感覺今晚有點古怪?”王二河明顯是個話嘮,沒走幾步又開始嘮了起來。
老陳頭是個本分的老實人,又沒甚得其他本事,托人上下打點關係才尋得這一份打更的活計。
他骨子裏其實是相當膽小的,打更十幾年,更夫也不知道換了幾茬,要不是別無所長,又沒有田地可種,他又何曾想夜夜擔驚受怕至通明呢?
因此,最膽小的他反而一直挺到了現在,這不,前幾天司裏又來新人了,就他旁邊這王二河。
一個閑不住嘴的年輕人。
“咋了,哪裏奇怪了,一驚一乍的。”王二河的話,使得本就膽小慎微的老陳頭頓時感到身子一陣涼颼颼的,眼角悄悄地瞄了一下漆黑黑的四周,故作鎮定的輕斥道。
王二河離老陳頭有近三尺遠,便跨步過來挨著老陳頭悄聲道:“我自打更來的這幾個晚上,每夜都快到四更天了,從司裏到這的道上,可是有好幾個大宅子都像白天似的。”
王二河說的雖然稍顯誇張,倒也不是特別誇大,一些富貴大家府邸每到晚上,院子裏都會點上一盞盞油燈籠。
成百上千的燈籠點亮一片,徹夜通明,猶如日間,哪怕走在街道上,隔著院牆也能看到明媚的光亮。
“至於南天城晚上最熱鬧的地方萬花樓就更不用說了,哪天不是燈火見灼陽方才罷休!”
“可今晚…,”說到這王二河停頓了一下,回頭向來路望了望,才轉過頭來,聲音壓得更低了:“全滅了!”
“還有,今晚可是冒著月頭的,但街道兩邊的房子怎麼連個影子都看不著,是不是黑得有點過了?”
王二河指了指天。
話音剛落,一陣狂風揚起,掠過道邊上的草叢和樹葉,沙沙的聲音在兩人耳邊吹響。
此時,月亮也完全躲進了雲裏,天,更黑了。
瞬間一股淒厲陰深之感油然撲麵而來。
“你說該不會有什麼妖崇作怪吧,我聽說百年前南麵可有大妖……”
“臭小子,嚇唬我呢?房子不都在那嘛,怎麼看不見。”王二河話還沒說完就被老陳頭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