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浩,都放學了你還睡啊。”
第一排靠窗的座位上,白襯衣配粉色背帶裙,皮膚白皙細膩,長著張鵝蛋臉的黃貝,用筆捅了捅同桌的胳膊道。
那是有著零亂長發,著藍白格子襯衫,土黃長褲,腳上穿著雙棕色新涼鞋的男孩,這時,他慢慢抬起一張有些圓的臉。
但仍沒從夢裏清醒般閉著眼睛,皺著眉,迷糊困頓裏殘留著驚懼。
黃貝奇怪道,“難道昨天你一晚沒睡嗎?怎麼這麼……”
她說著,忽然看到同桌像受到什麼刺激,怪異地一下摸臉,一下抓頭發,最後一把捏在自已腰間,痛苦但興奮的嘶了一聲,不由嚇得她將後麵未說完的話全部吞回肚內,然後交叉並攏雙手在前如受驚小鹿往牆上靠去。
柳浩根本沒注意到黃貝的小動作,他做了一個非常長且詭異荒誕的夢。
在夢裏,他莫名其妙死亡,但沒有去往書籍,電視,老人口裏那個陰森恐怖的地府,而是出現在如白紙般無盡空白,沒有時間與空間,無法理解,無法描述的永恒虛無。
那種空白,虛無足以令任何人發瘋。
但他偏偏也是虛無一部分,以種無法理解,無法看見的形式仍存在著,然後渾噩飄蕩著,一時清醒,一時沉睡做著夢中夢。
那份孤寂與恐懼,讓他以為會永遠沉淪在虛無裏,再也無法蘇醒。
“永遠也不要再經曆一次。”恍若隔世,柳浩深深後怕暗道,然後像極端饑餓者對食物的瘋狂渴求,瞪大眼睛,貪夢的讓現實世界更多的顏色和陽光映照進來,驅除著內心深處的陰寒,絕望與恐懼。
接著,他就發現了小心翼翼注視著自己的少女,頓時以為看到了太陽,眯了一下眼,才發現新大陸一樣盯著那張明豔清純的臉。
看到她右眼下的淚痣,頭上戴著的發箍紅底白圓點,看到她烏黑柔順長發披在欣長脖頸之後。
“黃貝!”柳浩在心裏像見到久別重逢的朋友,笑容燦爛,激動又親切的喊道。在那個夢裏他失去了不少記憶,一些事也模模糊糊,但現在他的記憶清晰,活躍。
所以一下認出眼前少女,也記得自己出生在龍國一個沒有山河湖泊的小村子裏,沒有鬼怪,沒有超自然力量,隻有日新月異的科技。至於家庭同樣相當普通,無任何特殊之處。
父親柳成功在村裏當小小會計。
母親鍾愛梅在家務農,洗衣做飯,閑暇時愛看武俠小說,或者繡著死人蓋的壽被,然後拿到鎮上換錢貼補家用……
黃貝皺起好看的眉毛,看到靦腆內向話少的同桌,突然目光大膽,表情舉動古怪,不由更為緊張。
“今天是幾月幾號?”柳浩收斂翻騰的思緒,突然緊張地問,因為那個夢過於古怪,感覺像是過去了很久,久到不得不在意的確認。
正偷偷注意四周的黃貝,嚇了一跳,本不想回答,但見同桌緊張熱切的目光,還是開了口。
“5月12號啊,你還好吧,怎麼怪怪的。”
“多少年?”柳浩屏住呼吸追問。
“1995年,你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嗎,還是故意在逗我啊,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柳浩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看到黃貝緊張害怕的模樣,忽想起自己剛才的種種舉動,頓時感覺臉像有火在燒,急忙扭頭。
“他臉好紅啊,是以前那個熟悉的柳浩,隻怕是真睡糊塗了,啊,我膽子也真小,教室裏有人外麵也有人。”黃貝捕捉到在眼前一晃而逝的大紅臉,放心下來,輕鬆的想著。
倆人忽然都不說話,任由外麵操場嬉鬧聲不斷傳來,最後還是黃貝打破沉默。
“柳浩,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給我畫一些圓。”
畫圓?柳浩記起這是平凡普通的自己唯一的特長,本想問下原因,但很快放棄,默默接過了圓珠筆。
“我有用,至於做什麼,暫時保密,你養兔子嗎,你幫了我很多忙,等過幾天送你一隻白色小兔子怎麼樣。”
握著筆的那隻手突然不受控製的哆嗦,停了停,柳浩穩定下情緒,還是畫出一個仿佛用圓規作出來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