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三月初三,傍晚時分。
蒼南縣西北鎮街道上的人,都差不多準備回家了,有些商戶已經提前關了門。郭天誠還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自家叔叔以前一直在縣城上班,後來因為工作需要,被調到這裏的森管局。
可能是因為旅遊淡季,街道上空曠而安靜。
濕潤的空氣,還有到了傍晚迅速下降的氣溫,一陣風吹過來,雙腿忍不住的哆嗦。
郭天誠一到鎮上,就不得不買了一件薄棉襖。
打聽了鎮上的汽車,今晚去蒼山主峰的車已經沒有了,一天就兩趟。
叔叔打來電話,說有同事上山,給他找了個便車。
剛要拒絕,等明天再上山,叔叔已經掛了電話,最後一句話是“他們在森管局門口等你。”
郭天誠無奈的去了森管局門口,不到五分鍾,卻上了一輛救護車,直接被送到了鎮上唯一的醫院。
因為,那個等他的人,好像快不行了。
站在醫院急診的門口,郭天誠覺得這一切發展得太快了。
救護車的喇叭已經停了,不過車燈還忽閃忽閃的。
那人被人從救護車上抬了下來,就要推著擔架車往裏走,但是他緊緊抓著另一個人的衣服下擺,虛弱的說著話, “小七……七,你一定要記得……看小白,一定……要去看啊,一定要去的……,還有藥……我不……不在,藥帶足,還有……小林,小林……你上點心,看著點……我……我……”
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細小到已經快要聽不到了,就像是瀕死的人彌留之際的樣子。不過擔架旁邊的那兩個人,表情很淡定,比郭天誠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還要淡定,另一個高個子少年,臉上已經明顯出現不耐煩的情緒了。
郭天誠站在旁邊有點尷尬,上前關心也不是,惋惜鼓勵也做不到,隻好走到旁邊,等著他們。
望望天,看看地。
此時的小山鎮,天色昏暗,夕陽隱沒在山的另一邊,還有淡淡的光暈繞著山頭,但是整個四周都暗沉沉的。
醫院門口的路燈光線很強,使得每個人的臉都看不清楚。
模糊還有點陰冷,這是郭天誠對三月初的小山鎮最大的印象。
擔架旁邊的幾個人穿著登山服,高個子的少年,終於忍不住伸手捂住了擔架上那人的嘴,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閉嘴。”
被揪著衣服的人,哈哈大笑起來,將自己的衣服從那人手裏抽了出來,拍了拍他的手背,“金安金安,你就少說兩句吧,你這男媽媽的人設到底還要維持多久?”
男媽媽?郭天誠的嘴角一勾,倒是很形象。
最後還是醫生看不過去了,直接將人推了進去。
兩個人這才看向蹲在對麵樹下假裝數螞蟻的郭天誠,矮一點的朝他招了招手。
郭天誠趕緊都過去。
“走吧。”高個子少年說,他冷著一張臉,說了一句話,不知道是對郭天誠說的,還是對自己同伴說的。
矮個子指了指醫院門口的黑色吉普車,就跟在高個子少年身後往車那邊走去。
“小……林……”
身後又傳來熟悉又虛弱的聲音,郭天誠回頭看去。
已經被抬到急診門口的人,又支起了半個身子。
卻一下子被醫生按了回去,急診的自動門關上了,聲音也消失了。
“走了!”郭天誠轉過頭,那兩人已經到了車的旁邊,高個子拉開了駕駛座的門,矮個子拉開後座門,喊他。
郭天誠拔腿快走,趕緊到了車邊。
“郭天誠?”矮個子的年輕人在後座門邊,示意郭天誠坐進去。
黝黑的娃娃臉上熱情洋溢,兩邊的臉上還露出了小酒窩,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長長的睫毛翹起,加上那頭蓬鬆的自然卷,像真人版洋娃娃。
郭天誠點了點頭,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有些僵硬。
“我叫葉七步,五步蛇的七步。”矮個子年輕人好似感受不到,繼續熱情的說著話,“他叫林歸經,可以叫他道長。”
“你好。”高個子少年,也就是林歸經,臉色淡漠的看了郭天誠一眼,點點頭,又轉頭在駕駛座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