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從上往下依次分層,高高在上的人們享受著溫暖的陽光,在酒池肉林中瀟灑著。

向下一層的人們汲取著上層透露下來的微光,努力的勞作著希望能夠爬上上層。

而底下的人們在,活著。

閉塞狹窄的小道裏,一個黑發黑瞳的少年艱難的支起身子,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透過破舊的衣服顯露出來。

年僅13的少年沒有軟弱的哭泣,反而是盯著幾個遠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血沫子,“天行哥哥,你沒事吧”一個渾身髒兮兮的金發小男孩跑到少年身邊,可憐巴巴的望著少年。

魏天行垂下眸子,掩蓋住眼中翻湧的情緒,他拉起男孩道:“小文,走吧我們回去,殷叔還在等咱們。”

蘭克街,372號(如果這還算街的話),一間破舊的磚瓦房中,身形瘦削的男人正拿著湯勺輕輕轉動著,他似乎心情很好,在哼著小曲的同時還時不時品嚐兩口湯,看看有沒有煮好。

“殷叔!殷叔!哥哥他受傷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加爾文一到門口就開始叫喚,蘇殷皺眉,放下手裏的湯勺走出小瓦房。

“怎麼回事,是不是又是西邊的那些混蛋?”蘇殷看著麵前的少年,目光不由的心疼起來,他幾步回身,進屋拿了一管綠色的藥劑出來,男人嘴裏念叨著那群街上的惡霸,手上卻是溫柔的為少年上著膏藥。

破碎的光點逸散在少年的眼中,他感受著身上的疼痛,嘴角卻是抑製不住的上翹,因為在這個垃圾樣的地獄裏,有小小的一間瓦房是獨屬於三人的,避風港。

......

但片刻的寧靜後,暴亂突起,黑色的城牆下湧入了陣陣黑霧,刺耳的尖叫聲在街尾響起。

“它又來了!它又來了!快進屋去嗚嗚嗚。”

“他娘的,為什麼又出現了,明明上周才來過。”

“嗚嗚嗚,我不想死。”

“......”

男人麵色一變,趕忙把兩個孩子拽進屋內,隨後將大的誇張的鐵門重重關上,以及旁邊那唯一的一扇窗戶也被他用木板堵住。

“小文,小天,你們去把湯端出來,今天晚上我們可能要有一點小麻煩了。”蘇殷透過縫隙看著蔓延過來的黑霧說道。

加爾文臉上沒有什麼擔憂的神情,蹦蹦跳跳的去隔間裏搭起的簡易灶台上把湯鍋端了出來,說是湯,但其實不過就隻是一碗漂著菜葉的白開水罷了。

魏行天垂著頭走到男人身邊,“是因為我,對嗎?祂又來找我了。”少年握成拳的手又緊了幾分。

“不用擔心,你不會有事的,大不了我們換一條街就是了。”一隻溫柔的大手覆蓋在少年的頭頂,男人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嗚嗚嗚–嗚嗚嗚–

尖利的女人哭聲在街尾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重物拖地的摩挲聲,以及水滴滴在地上的聲音。

接著的便是傳來蝙蝠飛過,翅膀煽動的啪啪聲,和皮鞋手杖交替響起的啪嗒聲

破舊的街道在黑霧的籠罩下顯的更為荒涼,霧氣中的空氣充斥著濃重的血腥氣,還被籠罩在霧中的人們,皮膚如被黏膩的血水淹沒,窒息感逐漸上湧。

街道旁一家家的房門前亮起紅色的燈籠,燈籠在霧氣中搖搖擺擺的閃爍著,道路上無數的“人影”也跟著閃爍。

但在三人的小屋前,搖擺的燈籠卻不是紅色,而是幽深的綠色,

人影攢動,一張張紙人在街道兩旁站定,詭異的微笑,鮮豔的腮紅,以及紙做的嗩呐。

蘇殷捂上了少年的眼睛,用手將其轉了個身,“吃飯吧,祂午夜才會到。”

四腳桌上兩個男孩和一個男人各捧一隻小碗,用菜葉水拌著稀少的米飯,吸溜吸溜的吃的倍香。

“行天哥哥,這一次你會答應他嗎?”加爾文咽下嘴中的菜葉。

魏行天低頭不語,夾起碗中的菜葉抖了抖,蘇殷用筷子尾部敲了下加爾文的腦門,沒好氣的道:“一天到晚的就煩你行天哥哥,你小天哥哥可是很苦惱的。”

“可是...”男孩話還未說完,長街上嗩呐頓起,裂石流雲的聲音劃開夜幕的暗沉,瑩瑩火光從燈籠中滲出。

咚–彭–咚–彭–

沉重的腳步聲在長街回蕩,拖行聲與皮鞋聲也同步響起,男人起身走到窗板前,透過縫隙看見兩個紅點在霧中若隱若現著。

走的近了才看見,那是兩個挑著燈的紙丫鬟,接著出現的便是一高一矮兩道人影,以及一座龐然大物。

少年走到門邊,有節奏的敲了三下,似乎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般,他伸手拉開門。

門外站著兩個挑燈紙丫鬟,它們掛著一模一樣的鬼笑,兩個黑色的眼洞望向少年,不止是它們,而是整條街上的紙人全部向門口的少年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