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鈺兒,這雨一直不停呢,我們先回去吧?”女人如母親一般溫柔的手掌輕撫著紀鈺披散的頭發。
“怎麼,鈺兒又在想著那些說要來接她的人嗎?”男人俏皮的聲音響起,他在門口抖落雨傘上的水珠時聽到了女人的輕聲哄慰。
“噓,你小點聲,今天立秋了”女人不悅地回道。“啊!抱歉抱歉,我的錯,忘記今天立秋了。”男人連忙放下手中的傘,飛快走到沙發旁,一屁股栽倒在裏麵。
紀鈺聽到屋內沙發發出“咯吱咯吱”地響聲,這才轉回身,從院子走廊扒著通往客廳的門,探出一個腦袋,愴然說道:“程叔,這是那些人和我約定的最後一個秋天了。”
程叔名為程傑,這會兒他斜躺在沙發裏,眼睛出神地盯著不遠處那壺快要燒開的水。大朵的蒸汽從壺嘴冒出來,程傑仿佛要從這裏麵找出紀鈺小時候的模樣。
“老婆,你還記得鈺兒剛來的時候嗎?”他自顧自地就接下去,“瘦瘦的臉蛋,從上到下的衣帽鞋襪沒有一件可身,你可是翻箱倒櫃地找了些咱們兒子穿不上的衣服先給她湊合一下的”
牛嬸沒接話茬。片刻,屋裏就沉默了。
水壺不安地叫喊起來,牛嬸一邊起身去關火,一邊問鈺兒晚上想吃什麼。紀鈺強打起精神,咧開嘴笑笑說:“可以炒羊肉嗎,如果青哥也回來的話,可以多炒一些。”
青哥叫程詡青,是牛曾柔和程傑的兒子,也是比紀鈺大四歲不到的哥哥,在本地的大學讀書。在牛嬸的印象裏,如果紀鈺在讀書的話,今年也應該要上高中了。
現在的紀鈺15歲,來到這個對她充滿敵意的世界15年了。紀鈺不知道這是哪裏,聽所有人都說這個生活的星球叫做地球。
程叔和正切肉的老婆念叨以前的事兒,“想那個時候,接到你哥哥打來的電話,說他和你嫂子在山路道上撿了個孩子,身體健康,報警也沒找到家人,福利院裏很多都是有些傷病的孩子,你哥嫂子一直求子不得,就辦了手續把她收養了。”
牛嬸看紀鈺進了自己房間,這才慢吞吞回道:“是啊,後來哥哥嫂子相繼沒了,咱們就去把鈺兒從那邊接了過來。”
程叔趕忙奪過老婆手裏要刷洗的案板,繼續聽她說,“我記得嫂子說撿到鈺兒的時候是冬天了,尋常人家都給嬰兒包兩張厚實的小褥子,偏鈺兒身上包的是張白色的薄毯,不過瞧著好像不冷,丫頭身上都熱乎乎的。打懷裏掏出來半個拇指大的玻璃珠,淋了水後裏麵會出現紀鈺兩個字,哥嫂說搞不好是這女孩的名字,於是便叫她這個了。”
屋裏的紀鈺把被子蓋過頭頂,悶悶地想著這些年反複出現的那個“夢”。
慢慢的,紀鈺睡著了,許是立了秋的原因,讓她更頻繁地夢到那片湖,但在迷霧裏隻能隱隱看到部分輪廓,來自湖中的聲音和以前一樣喊著:“紀鈺--,16歲之前--,秋天---,秋天接你回家----”
夢裏她潸然地回應:“我已經15歲了,這是你說的最後一個秋天。”
“鈺兒,你睡著了嗎?”程詡青回來了,他知道今天是立秋,下了課就迫不及待往家奔。
小心地輕叩紀鈺的房間門,“開開門唄,讓哥哥陪陪你。”房間裏並未傳出任何聲響,程詡青擔憂地走開,坐在餐桌旁:“媽,鈺兒一整天都是這樣嗎?”
“唉,可憐的鈺兒哦,每年入秋了之後都是這樣,希望今年,她的家人真的能如她所願地來接她回家。”牛曾柔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去喊你爸爸和妹妹過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