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八十年代,華東某縣,紅廟村。
青年陳友去年從衛校畢業時,帶他實習的師父譚醫師對他說“小友子,你是我帶過最有悟性最肯鑽研的學生,將來必有一番大作為”,陳友深受鼓舞,湊錢在村裏開了家診所,準備懸壺濟世大展身手。
但理想很快遭到現實的毒打,很多村民認為“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不信任年輕後生,還是到隔壁喬家村診所去看病,加上陳友臉皮薄好說話,常給病人賒賬,幾個月下來,診所入不敷出,難以為繼。
這天下午,深秋的太陽還沒落山,紅廟診所又早早沒了病人,陳友關門落鎖準備出診,一個戲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陳大醫師這是要去哪啊?”
說話的男人胖臉寸頭,穿著時興的的確良襯衣,膠底解放鞋,陳友則身形瘦削、一臉菜色、穿著老藍色勞動布褂子和千層底老布鞋,襯得對方愈加富態洋氣。
來人是陳友的發小陳保金,兩人小學到初中都同班,陳保金初中畢業就混社會了,前幾年買了輛三手中巴(他自己堅稱是二手的)在周邊幾個鄉鎮跑客運,掙了不少錢。
“這麼早就沒病人了,你還不如把這破診所關了,跟我去跑車呢!”
陳友笑笑:“陳老板怎麼來了?”
“想找你喝酒咧,你要出門啊?”
“出診。”陳友帶點自豪地拍拍單肩挎在身側的印著紅十字的黑色藥箱,“三梅有個老人家,捎話叫我去看看。”
這時候沒有電話沒有汽車,腿腳不便的人要看病都是家人用平板車推到診所來,沒有家人的就隻能讓村鄰來帶話,等醫生得閑了上門去看診。
“三梅村?!那可有十裏地呢!你連個二八大杠都沒有,指著步走,還沒到天就黑了!”
“天黑怎地,慢慢走唄。”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陳保金的聲音突然壓下來,“都說十裏長莊這一片,晚上可不太平……”
據說是農忙時節,有個與陳友年紀相仿的少年人,去鄰村老丈人家幫忙收麥子。
少年人吃過晚飯回家時,天已經黑透了,四下漫野沒有一點燈火,隻有頭頂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路上安靜的要命,遠處傳來不知是狼還是狗的哀嚎,怪滲人的。
少年人經過了幾個麥草垛子,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他嚇得滿身汗又不敢回頭看,於是加快步伐往前走。
那腳步顯然是衝他來的,亦步亦趨地跟著,少年人走,腳步聲就跟著走,他停,腳步聲就跟著停。
越跟越緊、越靠越近……少年人嚇得心裏直念阿彌陀佛,突然一隻“手”從身後探過來,輕輕拍上他的左肩膀!
那“手”很涼,似乎留著尖尖硬硬的指甲,刮過少年人的衣服,發出嘶嘶的聲響。
少年人想起從前聽人說“走夜路被拍肩膀千萬不能回頭”,於是閉緊眼睛繃著身體不敢動彈,那隻手慢慢縮了回去。
少年人繼續往前走,誰知沒走幾步,右肩膀又被拍了一下!月光從他身後照過來,一條黑影被投到身旁——隻見那影子很長,腿卻很短,有四肢卻看不出手腳,有腦袋卻沒有脖子,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少年人既恐懼又好奇,但還是忍住沒有回頭……
“為什麼不回頭?”陳友突然插嘴,打斷了保金繪聲繪色的講述。
“嘖!真煩人!能不能聽我說完再問!”陳保金白了陳友一眼,看他一臉天真迷茫,還是耐心解釋起來,“我奶說人頭頂有三盞燈,叫三花聚頂,走夜路就靠這三盞燈保平安,被人拍肩膀燈就熄了,容易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