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爺爺、祖祖城和Joja(1 / 1)

我拿著中度抑鬱的診斷單挪進人事部,挨了一通貶低和嘲諷之後,終於如願以償的從Joja辭職了,而且沒交違約金。

這裏是祖祖城,整個芬吉爾共和國最大的城市之一。在這種物價房價都蠻高的地方,我敢辭職自然是有後路的——是爺爺留給我的遺產。

祖祖城以南的星露穀,爺爺把那裏的陪伴了他半生的農場留給了我。

那時候,我才剛畢業不久,便突然間傳來了消息,說我爺爺快不行了。在那個靜謐的、深藍色的夜晚,爺爺隻把我留在屋裏,然後耳邊就隻留下火爐裏的木柴劈啪作響的聲音。

“我的乖孫女兒,”爺爺那時隻能虛弱地動動手指,“…我將這個封好的信封交給你。不,不…先不要打開它,耐心點兒。

“現在,聽好了…

“有一天你會感到自己被現代生活的重擔所壓垮,

“……你那曾經充滿光明的心靈也會逐漸黯淡,直到空虛把你的心填滿。

“等那天到來的時候,你就可以打開這個禮物了,孫女。

“爺爺要休息了……”

我小心地關上房門,把最後的寧靜留給爺爺。

那封信陪我一起在城市裏生存著。我擠進千萬人爭搶的Joja公司,坐在永不熄滅的電腦屏幕前,然後年複一年,從有血有肉的人變成了一枚不被允許倒下的陀螺。我明白Joja為什麼隻收應屆生了——他們要一個人一生中最好的年華為他們服務。

終於有一天,在正對著辦公桌的攝像頭下,我回想著自己的童年,自己兒時的夢想,還有爺爺囑咐我的那些話……我不受控製地淚流滿麵。

緊接著,我被至今沒見過幾麵的不知道是主管還是經理的人抓出來,一陣我不記得是怎麼回事的雞飛狗跳,大意就是一句話:不願意幹就別幹。

還未拆開過信封的我,滿麵淚痕地懇求他們再給我一次機會。後來我怎麼回到工位上,怎麼下班,怎麼推開出租屋的門躺到床上,我都忘了。

當天晚上,我抱著被子窩在床頭哭了兩個小時之後,打開了爺爺給我的禮物。

是爺爺的手寫信,以及一份農場的地契。是明晰的未來。

我想起一個詞語,見字如麵。恍惚間,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深藍色的夜晚,耳畔拂過爺爺的預言。

“如果你在讀這封信,你一定身處困境並期待轉機。很久以前,我也遇到過相同的情況,當時的我對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視而不見……

“……那就是人與人之間的聯係以及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

“所以我放棄了一切,並來到了真正屬於我的地方。”

星露穀。我逐漸想起小時候在那農場裏玩過。向日葵比我當時人還高,我從花叢裏鑽出來,看見爺爺拄著鋤頭站在地裏,汗水像鑽石一樣閃爍著落下。

晚上我做夢了,夢裏是青草香,海邊濕鹹的微風,小麥和幹草堆散發著陽光的味道。

第二天,我寫了一封信到星露穀的鵜鶘鎮上,大概是鎮長的地址——告訴他們在年底會有新的農場主定居。雖然事實上,我基本對耕種一竅不通。

和Joja公司簽的合同嚴苛得像賣身契,因為我剛進職場的時候從沒想過我會希望離開這個全國最大的私營企業。這個冬天像Joja公司的大門一樣冰冷——不過很快就到春天了。很快。

終於辭完職,我拖著臨時買的農具,背著大包小包,永遠離開了我的小出租屋,這個曾經裝滿迷茫和空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