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那頭的許奕看著呆滯的周懷澤,不懷好意的笑起來,像一隻偷吃東西得逞的小貓,猛的推開門,撲到周懷澤身上。
可是周懷澤看不清她,他感到微風拂麵的氣息,他們的胸腔彼此緊貼在一起,可那副胸腔裏空蕩蕩的,沒有心跳,沒有回響。這一刻,周懷澤愣了神,他呆呆地看著那種模糊不清的臉,許奕笑笑,沒有說話,她的手撫上周懷澤的眼睛,把他壓到床上,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像是一塊破碎的拚圖,填補彼此生命裏的空缺。
許奕撫摸上周懷澤的腦袋,毛茸茸的,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許奕總會輕輕撫摸他的腦袋,然後在他耳邊低語,一切都會好起來。這次的許奕也不例外,她湊近周懷澤的耳朵,小聲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一刻的周懷澤再也抑製不住了,他把頭埋進許奕的脖頸處,低聲啜泣著。身旁冰冷的軀殼,空蕩蕩的胸膛,他們此時身處最近的距離,卻相隔一整個世界,六尺冷泥之下,埋葬著他們的整個青春。
許奕一下下拍著周懷澤的後背,嘴裏呢喃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看著周懷澤,眼裏飽含深情,嘴角也情不自禁的勾起,這是她在自己最好的年華裏,最想守護的人。
周懷澤聲音沙啞,許奕很喜歡聽他說話,可惜他總是很少說話,沉默是他的常態,所以周懷澤說話的時候,許奕總是會很認真的去聽著,仿佛錯過這一次,就很難在有下一次了。他艱難地開口:“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仿佛這幾個字耗盡了他畢生的所有氣力,他的喉嚨就像崩斷的弦,再也無法抽動。
沒有回應,許奕少有的沉默,很多時候,即便是無理取鬧的人,許奕也會抽出精力去回複,但這次不一樣了,她把周懷澤的頭用力抱緊在自己懷裏,像是這樣就能讓他感受到那個空無一物的地方,會有什麼東西在努力跳動,告訴他,好的,我會一直陪著你。可惜那個地方依舊什麼都沒有,甚至連溫度都沒有。周懷澤像是睡了,一點點抽離這個地方,他似乎來到了一處遙遙沒有盡頭的小路,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原野。他被狂風裹挾,沒法前進,也沒法後退,隻是呆呆站在原地,過去的一幕幕就像飄落的樹葉,被狂風包裹,一幕幕掠過眼前。
他的心髒不可抑製的抽痛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手機裏的雨聲剝奪了他所有的思緒,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他就像被抽絲剝繭的蛹,到最後可能隻剩下一灘融化的軀體。
忽然,一陣冰冷的觸感抵上他的胸口,是許奕,她語氣堅決,不容質疑,“你看,我還活著,我一直都在。”
周懷澤艱難的睜開眼睛,他的眼睛迷茫,嘴裏吐息著熱氣。
“我一直在黑暗裏,在白晝裏,在風裏,在你跳動的心髒裏。”許奕感覺自己的臉頰濕了,她笑起來,笑她短暫的一生,笑她幸福的家庭,笑她愛的男孩。
小路上,周懷澤的後背多了些溫度,少女溫熱的手心觸上他的肩膀,聲音那樣靈動婉轉,“往前走,阿澤,我會一直都在你身後的。”一陣狂風襲來,推著周懷澤逆著風往前走,他往前走的越多,他就越是能感覺到,那雙手在慢慢放開,可是他不敢回頭啊,他怕自己一回頭,就再也走不了了。終於在不知道走了多久後,他感到那雙手徹底鬆開了,眼前的風景變成了零星開著野花的草地,越往前的路似乎越開越旺盛了。
日光撥開白色的紗窗,照進安靜的房間裏,呼吸平緩的男孩緩緩睜開眼睛,他的床單潮濕一片,眼睛浮腫。他坐起身來,這一夜長太長,長的他差點走不出那條小路,這一夜又太短太短,短的他還沒好好看清夢中人的臉。這一刻,他把所有情緒都拋之腦後,就像自己還是個孩童那般,放聲大哭起來。屋外才回家的周父周母被嚇了一跳,一把推開門,衝進來查看自己兒子發生了什麼。
他們把周懷澤攬在懷裏,柔聲細語地安慰道:“都過去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