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朗,山路崎嶇,瘦削的少年肩背竹筐,口鼻被布條遮掩,手持一截燃燒的藤條,冒出的煙霧向四周彌散。躬身抻了抻背筐的肩帶,趕了幾十裏的山路,衛福汗流浹背。
即將走上管道,將氤氳燃燒著的尺許長藤條在地上摩擦熄滅。衛福用袖口擦拭額頭汗漬,扯下布條,深吸一口氣。這驅獸藤雖能驅趕蚊蟲野獸,但氣味著實嗆人。
走在相對寬敞平順的官道,開始出現零零散散的人影。
“劉二叔,今天比往日早啊!”借著月色,看到熟人,衛福熱情的揮手招呼著。
“喲!衛福呀!今天初九是大集市,早去占處好位置。”劉二推著木輪車,吱呀吱呀的來到衛福身旁。“把背簍放車上,輕快些。”
“好嘞!你歇會,我推車。”將背簍堆到木輪車上綁好,衛福用肩膀擠開劉二,雙手熟練的扶起車把,吱呀之聲複起。懂事的半大小子令劉二心情舒暢。
離城三五裏,低矮的驛站坐落在官道的東側。取出背筐裏的山貨布袋,放回木輪車上,告別了進城售賣山貨的劉二。衛福背著筐,推開驛站院門。目睹衛福走進驛站,劉二眼中有些豔羨,隨即又搖搖頭,苦命的孩子呀!能有個靠山,也算是賊老天可憐。
驛站的房子有些陳舊,但收拾的還算齊整。簡易柵欄圍成的院裏有口水井,井旁的柴堆和草料碼放的整齊,一側的馬廄裏有一匹斑禿老馬。
屋裏的木桌上,油燈搖曳,文書筆墨整齊陳列。屋角的木床邊,身著驛卒公服的瘸腿老漢放下手中煙杆,瞅著進屋的少年,習慣性板著的臉也柔和了些。
“福伢子,今天晚了半個時辰,這路上耽誤了?”
“吳爺爺,小妹做了噩夢,哄了半天才睡下,來遲了些。”
放下背筐,衛福低著頭在筐裏翻找著。
“這是晾製好的黃煙葉,您省著點抽。到了臘月門上,新晾的煙葉就幹透了,我再給您送來。叔父之前熬製的膏藥還有這幾貼,就都給您取來了。叔父說過,咱這離海近,冬天風大濕冷。從戰場上下來,您和房爺爺這腰背全靠這膏藥熬冬了。我叔不在了,以後這膏藥就有我給您二老預備著了。”
想起那英年早逝的叔父,衛福的神情難免有些落寞。微歎一聲後,收攏起心頭湧出的哀思。把東西擱到木架上,發現架子上掛著一個皮項圈,他摩挲著項圈上掛著的小銅鈴,晃了晃項圈,鈴聲清脆悅耳。
“房爺爺的手藝,硬是要得!以後進山,就不怕皮蛋跑丟了。”衛福笑著轉身。
“希丫頭做噩夢啊!你去趟城西的保安堂,拿著我這木牌牌,取兩劑安神湯。”吳爺爺取下腰間別著的木牌,隨手扔給衛福。
“好嘞!謝謝爺爺!”把刻有驛卒字樣的木牌收好,衛福又從背筐裏取出兩節密封好的竹筒,促狹的笑著將其擺在桌上。
“哦,對啦!差點忘記,皮蛋上次抓了隻豬獾,肉您就別想了,都讓希希吃光了,這兩筒獾油給您老和房爺爺冬天擦手防凍!”
“你小子,生份了不是!少跟我來禮尚往來這一套,就知道逗你爺爺。”吳爺爺笑罵。
“笑一笑十年少,房爺爺當值的時候都是品著茶哼著調,滿麵紅光。您老人家平時別總板著個臉!”衛福又從筐裏取出兩隻風幹好的野山雞,擺在木桌上。
“晌午我去趟瑞安寺,徐嬸讓我給娃子捎的棉鞋,中午您就自己磨牙吧。”
吳爺爺跛著腳走到桌前,抓起雞嗅了嗅,噴香!
“傷好利索了吧?”
“嗯!叔父的膏藥,包治百病!”衛福晃晃腦袋,右手又屈伸兩下,示意傷勢已無礙。
“好!耍一趟。”摘下牆上掛著的製式長刀,丟給衛福,吳爺爺一瘸一拐的走向屋外。
接過那把舊長刀,用手掂了掂,見吳爺爺已經背手站在院子裏。衛福順手挽了個刀花,輕巧的空翻,躍過門檻。來到院子裏,人隨刀走動作嫻熟。
“別小瞧衛帥自創的平寇十三式,雖為軍中基礎刀法,卻是我和你房爺爺這幫老兄弟們在戰場上僥幸存活的倚仗。這世道還不知道能安生幾年。家財萬貫不如一技傍身!”
一輪刀法下來,衛福感覺腦袋多少還有些暈乎,看來之前的摔傷還是沒有徹底複原。為了不讓吳爺爺擔心,他裝作輕鬆的收刀調息。未察覺的吳爺爺,又指出需要改進的幾處不足,衛福一一記在心上。
“平日裏勤練,可別懈怠!你小子也姓衛,別墜了你衛氏一姓的名聲!”吳爺爺嘴裏念叨著,應是又想起了傳說中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