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23(1 / 3)

第二十二章

在盧氏縣冷水鎮難童學校師生又怎樣突遇特大水災?李金生曆盡艱辛到達陝西後得了什麼絕症?“小迷糊”被什麼“鬼”纏身後竟怪事連連?李金生為何要到黃龍山千裏尋親?

鄭州難童職業學校的800餘名師生,在豫陝交界的深山老林中翻山越嶺,艱難跋涉,在翻越了高聳入雲的伏牛山、熊耳山之後,又向著更高更遠的崤山山脈進發。自從1944年4月18日從鄭州出發以來,師生們已連續行軍了一個多月,步行一千多裏的路程。

這次長途行軍,是同學們有生以來最為艱苦,最為困難,也是最為難忘的一次遠行。他們一路上吃盡了苦頭,曆盡了磨難,沿途驚險不斷,數次死裏逃生。剛出發時,師生們就走進了中日交戰的陣地前,在密縣三岔口,背後的日軍離他們還不足10公裏,紛飛的槍彈就在身邊跳動。在西行的公路上,他們又屢遭飛機轟炸,僥幸中得以生存。改走小路後,又遇到潰兵的騷擾搶劫,兵患、匪患和火患接踵而至,真是曆盡艱辛,九死一生。目前師生們在豫陝交界的深山老林中穿行,更是風寒交迫,饑渴交加,疲憊至極。

1944年5月10日,隊伍終於到達了豫陝交界的盧氏縣冷水鎮,就在同學們終於要進入陝西大後方的時候,又遇到了一場新的災難——水災。

位於大山深處的盧氏冷水鎮,名義上是個鎮,實際隻是一個較大的村莊,有二三百戶人家,地處偏僻,山高水險,樹高林密,同學們來到這裏,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冷水鎮隻有一條南北街,街兩旁房屋較多。師生們到達後,大山裏好客的老鄉十分歡迎這些遠方來客,他們熱情地騰出家裏的房子給同學們住,還賣給學校不少糧食。師生們在鎮裏住下後,立即搜集鋪草,整理床位,燒火做飯,晚飯之後都紛紛上床睡覺,很快在此起彼落的鼾聲中進入了夢鄉。

師生們太累了。連續行軍讓大家異常疲勞,多數人飯後顧不上洗臉洗腳,顧不上說話交流,倒頭便睡。半夜時分,天空響起了一陣陣悶雷,隨著一道道耀眼的閃電,冷水鎮嘩啦啦下起了瓢潑大雨。大家都睡得很沉、很死,外麵的雷雨聲並沒有人去理會。李金生聽到雷聲後,躺在床上也沒有動,他實在太疲勞了,隻顧著迷迷糊糊地睡覺。一直到了後半夜,李金生忽然感到床下有一股涼氣在上升,而且這股升騰的涼氣愈來愈重,似乎還有水流的聲響。他覺得奇怪,隻好半閉著眼睛起身,點起燈向下張望。這一看可不得了,他大抽了一口冷氣——滂沱的暴雨已將雨水“呼呼”灌進了室內,下麵迅速上升的積水已經快漲到了床板上。

李金生見狀呆住了。他回過神後急忙跳起來,大聲喊叫,使勁兒推醒了一個個還在睡夢之中的同學。同學們清醒後都慌作一團,紛紛跳下床鋪打撈漂在水麵上的物品,搶撈被水浸濕的衣服、包袱和幹糧。李金生想到其它房內可能還有同學酣睡,就淌著水流走到院外,高聲呼喊其他同學趕快起床。

喚醒了酣睡中的同學後,李金生站在大雨中觀察雨情。他看到,在電閃雷鳴的暴雨中,整個冷水鎮都在搖曳,到處是湍急的水流,水深處還有旋轉的漩渦。一些茅屋頂也被狂風揭開,有的房子甚至出現了坍塌。當李金生正考慮如何搶救的時候,遠遠看到吳校長和教導處王主任身穿蓑衣,打著電筒,冒著沒膝蓋深的水在逐屋查看,前後忙碌。李金生立即跑回屋內,喊出馬萬年和小迷糊趕到吳校長身邊,加入了暴雨中巡查救護的隊伍。

一直到天亮,大雨才逐漸停歇下來。冷水鎮街麵上的雨水,也慢慢排泄到了鎮邊的洛河之中。

大雨過後,師生們都忙碌著幫助老鄉搶修漏雨的房屋,清理自己的物品,準備繼續下一步段的行程。趙國保已反複向吳校長建議,冷水鎮還在河南境內,不遠處的盧氏縣可能有湯伯恩潰兵,安全沒有保障,千萬不能久留,吳校長也決定盡快離開這裏。但是,一個新的問題擺在了他們麵前,冷水鎮在這場暴雨之後,鎮前數十米寬的洛河水勢大漲,水流湍急,漩渦重重,深不可測,根本無法渡過。而要到西邊的陝西洛南縣,又必須跨過這條洛河。怎麼辦?難童學校的師生們又一次陷入了困境。

吳校長一個人在洛河前沉思了很久,他在反複考慮著渡河的辦法。吳校長沉思以後請來了鎮上的幾個老人,仔細詢問了汛期水情,了解了洛河的水下地貌,並谘詢了汛期渡河的辦法。在掌握情況之後,吳校長從鎮裏借來了兩條長長的粗麻繩,並挑選了10多名水性好的同學,用麻繩捆綁著他們的腰部,兩人一組手拉麻繩下到了河中,一段段地探試水深,慢慢向對岸挪去,最後終於走到了對岸。吳校長發現,這裏水流雖急,但有幾處地勢較高,水位尚淺,下水後深處隻到人的腰部,汛期中的洛河能夠徒涉。經過數次試驗,吳校長決心冒險徒涉洛河。

渡河之前,吳校長把學校的師生們集合起來,挑選出60多名身材高大而且會遊泳的同學,讓他們麵對麵站成兩排,雙手緊拉繩子並排下到河中,一直延伸到河對岸。這樣在兩排繩子中間就形成了一座“水中橋”。“橋”架好以後,學校男女師生一前一後手拉手,下到了齊腰深的水中,在兩旁身材高大的男同學中間,小心翼翼地向對岸走去。師生們前後照應,左右幫扶,最後絕大部分同學都順利到達了對岸。

隻剩在最後一批人了。已渡過河的同學十分興奮,他們在河對岸激動地歡呼跳躍起來,吳校長也鬆了一口氣。但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意外。有小個子女教師,由於渡河時過度緊張,在走到河中間時沒能站穩,一個打滑從兩排繩索縫隙中滑了出去,立刻被湍急的河流衝走。兩岸的師生見此情景,都驚恐地大叫起來,眼睜睜地看著女教師在水中掙紮,不知所措。還是大個子馬萬年反應快,他一個猛子紮進激流中,冒著生命危險硬把女老師從河中拉了出來,用手拽著她的衣領,使勁兒劃到了對岸,受到了師生們的熱烈鼓掌。

師生們全部到達河對岸後,都有一種闖過難關後的輕鬆愉悅。大家紛紛在岸邊碧綠的草地上坐下,涼曬著被河水浸濕的衣服,在溫暖和熙的陽光休息,放鬆身心。

吳校長這時來到同學們中間坐下,看到大家在草地上嬉戲,相互打鬧,就讓大家圍坐在自己身邊,對他們說:

“我給同學們提個問題,看誰回答得好,得到眾人的共鳴。這個問題是,什麼叫做‘幸福’?”

麵對吳校長的提問,同學們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才好。在一陣思考之後,有人陸續開始回答這個問題。有的同學說,‘幸福’,就是將來有一個稱心如意的工作,有的同學說,‘幸福’ 就是將來有一大筆財富,還有的女同學說,‘幸福’就是擁有一份美好愛情。

吳校長聽後笑了笑,對同學們說:“這樣,我給大家講個故事,你們從中感受一下‘幸福’的含義。”

北宋時期,開封城內有個賣胡餅的小夥子,開了一家胡餅店,店麵不大,一個人經營。小夥子每天隻要賣完了一定數量的胡餅,就封火打烊,取出他喜愛的笛子來吹,笛聲婉轉悠揚,不僅愉悅了自己,而且附近街坊聽到笛聲也歡娛無比。他的鄰居是個財主,長期觀察了這個誠實勤快的賣餅郎後,決心幫助他,讓他改變目前的生活。一天財主對賣餅郎說:“你每天賣胡餅很辛苦,為何不早點改行?”賣餅郎反問他:“現在我每天都過得很快活,為何要改行呢?”財主說:“你雖快活,但掙錢不多,萬一得了病賣不了餅可怎麼辦?”賣餅郎聽後有些心動,問財主他怎麼辦?財主對他說:“我借筆錢給你放貸生息,不比賣餅強嗎?”賣餅郎聽了財主的勸說,關了店,做起錢生錢的生意。後來賣餅郎財富大大增加,但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使他每天焦頭爛額,煩燥難挨。他開始懷念賣胡餅的快樂時光,沒有了清閑的笛聲,他整天心裏麵空蕩蕩的,街坊也感到十分失落。賣胡餅開始後悔了,他問自己,我為什麼放下快樂不享受,非要自尋煩惱呢?不久後,賣餅郎向財主退還了錢財,又開起了胡餅小店,每天吹著笛子追尋自己的快樂。此後,胡餅小店笛聲如舊,滿街翠音環繞,賣餅郎找回了自己的歡樂,每天都過得非常幸福。

同學們聽了吳校長講的故事,都在想,校長為什麼要講這樣一個故事呢,裏麵有什麼深刻寓意?

李金生認真思考後對吳校長說:

“校長,您是說‘幸福’就是一種簡單的快樂,是一種平凡中的愉悅,我們要隨其自然,自己好好地感受生活中的‘幸福’,對嗎?”

“說得對!我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吳校長用讚賞的目光看著李金生。之後,他意猶未盡地對同學們說:

“同學們在經曆了此次逃難之後,一定會終生銘記這次難忘的曆程。老話說得好,未曾清貧難做人,不經打擊永天真。成熟不過是曆經風雨,滄桑無非是無淚有傷。這次千裏大逃難同學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難,經曆了風險和生死考驗,但是,這次逃難也是我們一生中的一筆大財富。有了這筆財富,同學們就知道了什麼是艱苦,什麼是風險,什麼是生與死的考驗,在今後的人生道路上再遇到它,就不會害怕,就知道怎樣應對它,這就使壞事變成了好事,使磨難變成了財富,也會從中感受到一種經受磨難後的幸福。同學們是否還記得,當我們在密縣“三岔口”脫離險境時,是否感受到自己非常幸運?當我們挺過了匪患、兵患、火患、水患死裏逃生的時候,是否感受到了生命的珍貴、人生的幸福?大家要記住,‘幸福’不隻是一種享受,經曆磨難艱辛也是一種幸福,因為我們的意誌得到了鑄煉,我們戰勝困難的勇氣和毅力得到了培育。等你們當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的時候,可以自豪地對你們的後代講,你們一生中最珍貴的東西,是具備了戰勝困難的堅強決心和頑強鬥誌,你們要教育後代,在困難和絕境麵前千萬不能低頭,要堅信堅強的決心和頑強的鬥誌能戰勝一切,能迎來人生的光明,能爭取到最大的幸福。”

聽了吳校長的一席話兒,同學們印象極為深刻。大家對“幸福”的含義有了更深的感悟,更深的理解和認識。同學們都相信,經曆了這場磨礪後,自己的骨骼中又增添了新的鈣質,一定會更加成熟,更加堅強,更能承擔起人生中的艱難險阻和暴風驟雨。

難童學校成功渡過了洛河後,吳校長率領師生們又繼續走向崇山峻嶺,繼續爬山涉水,走鄉過村。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座高山,跨過了多少條河流,經過了多少村莊和鄉鎮。大多數同學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鞋襪磨爛磨穿,有的同學連鞋底兒掉了,赤腳著趕路。由於頻繁地涉水過河,腳未擦幹又繼續趕路,不少同學的腳上都裂開了大血口子,血水不停地往外淌,疼得呲牙裂嘴,晚上都睡不著覺。但大家牢記著吳校長的話,知道要爭取未來的幸福,必須不怕艱苦,必須咬緊牙關麵對困難,都忍著疼痛繼續前進。同學們心中都充滿了希望,知道曙光就在前麵,因為再向前走,就是陝西大後方了,就要到達此次行軍的最終目的地了。師生們以堅韌不拔的毅力,戰勝一切險阻的決心,硬是把一座座大山踩在了腳下,把一個個河流拋在了身後,1944年5月24日,他們終於進入了陝西大後方,來到了洛南縣城。

當難童學校這支曆盡千艱難的逃亡隊伍走到陝西洛南縣後,同學們就像穿過了陰霾黑暗,終於迎來了燦爛的黎明。長期以來,大家一直在偏遠艱苦的深山裏跋涉,一直在人跡罕至的森林中穿行,現在來到洛南,一下子看到開闊的平原和秀美的田野,頓覺眼前一亮,特別是看到縣城內那繁華的街道和車水馬龍的城區,都有一種脫離險境、重回人間的親切感,有一種走出地獄、進入天堂、全身放鬆的暢快勁兒。走在隊伍前麵的馬萬年,再也抑製不住極度的興奮,他帶頭唱起了著名的抗日救亡歌曲《畢業歌》——

同學們大家起來

奔向那抗戰的前方

聽吧,抗戰的號角已吹響

看吧,戰鬥的紅旗在飄揚

……

到達洛南以後,學校安排走出大山的同學們在這裏整整休息了一周。大家高高興興地在縣城裏洗了個熱水澡,換洗了快結成硬塊的髒衣服,采買了生活用品,有的同學還打了“牙祭”,甚至在縣城戲院裏看了陝西地方戲秦腔。雖然他們聽不懂戲中的陝西方言,但仍感受到了喜慶的氣氛,心情無比愉悅。同學們深深地感到,還是陝西好,還是大後方好,還是和平生活好!這樣的美好生活,本來是人人都應該享有的權利,但萬惡的日本鬼子破壞了億萬中國民眾的幸福生活,蹂躪了自己的美好家園,這個刻骨仇恨一定會永遠銘記,一定團結起來,抗戰到底,救亡救國,為了中華民族的解放英勇奮鬥,早日回到可愛的家鄉,重建美麗幸福家園。

(二)

夜深了,隴西大地籠罩在茫茫的黑幕之中,四周陰森森、靜悄悄的,靜得怕人。破廟內灰暗的油燈在一股股陰風中忽忽閃閃,幾尊凶神惡煞般的佛像在油燈忽閃下呲牙裂嘴,凶相畢露,讓人看了心驚肉跳。李金生此刻躺在破廟冰冷的地上心裏一陣陣抽緊,嚇得瑟瑟發抖,他趕快閉上眼睛,大氣都不敢喘。

時值九月淺秋,時而悶熱,時而清爽,人生的際遇也像這天氣一樣,一半明媚一半憂傷。當你的左手握著歡喜時,右手必定握著悲傷。連李金生自己都沒有想到,在曆盡苦難到了陝西大後方後,他竟然得了一場重病,還麵臨著死亡的威脅。

學校離開洛南縣後又一路西行,先到了商縣,又到了藍田,最後到達了目的地——西安。吳校長與陝西教育慈善機構聯絡後,學校被安置到了寶雞鳳翔縣。師生們剛安定下來,又遇到了一個新的難題——沒有經費。逃難時攜帶的兩大箱子“關金券”,已被國民黨潰兵搶走了,而陝西教育部門經費本來就緊張,無力解決學校的困境。在這種情況下,吳校長和幾個領導研究後決定,派吳校長到重慶國民政府申請經費。同時還決定,鑒於學校目前經費無著落,難以展開教學,學生暫時可以在當地投親靠友,減輕學校的壓力,待吳校長申請到經費後再複課開學。

吳校長走後,同學們紛紛就近投親靠友,馬萬年有個叔叔在鹹陽,也離開了學校。李金生本打算到隴東黃龍山尋找逃荒在那裏的父母,但出發前忽然患上了一種不知名的重病,渾身發燙,四肢無力,臥床不起。經校醫反複診斷,懷疑他患上了烈性傳染病——回歸熱。 回歸熱此時在鳳翔縣談病色變,它和“天花”一樣幾乎屬於絕症,易傳染,能導致人大麵積死亡。鳳翔防疫部門得知李金生得了回歸熱,立即對他強行“隔離”,連夜把他一個人扔在了這個破廟裏。

這座破廟位於鳳翔郊外,名叫清照寺。李金生此時一人躺在破廟裏昏昏沉沉,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沒人看護,沒人過問,想喝口水都沒人幫忙,他感到十分淒涼、痛苦和無助。更讓李金生擔憂的是,這個破廟位於荒郊野外,沒有人家,四周雜草叢生,他還聽到廟外有野狼在嚎叫,野狼剛才還在用爪子撕扒廟門。夜深人靜,正是野狼覓食之時,李金生懷疑,野狼可能是聞到了自己身上的氣味,才在廟前徘徊。好在野狼怕火,廟裏的油燈讓野狼遲疑不決,才沒敢進入廟內。李金生擔心油盡燈熄後廟內沒了光亮,野狼會闖進廟裏來。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可能要葬身於狼腹之中。

此時,吳校長不在身邊,馬萬年等一批熟悉的鄉友已離他而去,小迷糊也重病臥床,燒得昏天暗地,不知是否也得了回歸熱。學校臨時負責工作的教導處王主任正在與鳳翔醫療部門交涉,要求全力救護李金生。但吳校長走後王主任擔子很重,要管的事情很多,李金生得的病又是烈性傳染,他不敢派人護理。無奈中,隻好暫時把李金生一人放在了這個破廟裏。

異地思鄉,病重思親。李金生一個人躺在陰森黑暗的廟裏,心中倍加思念親人,思念家的溫暖和父母的親情。他知道,父母已在黃龍山落下了腳,父親曾托人給他捎信兒,如果在學校呆不下去,就盡快到黃龍山來。送信兒的人還告訴李金生,他的奶奶已在去年那場大饑荒中慘死在家鄉,全家人被迫逃荒到了黃龍山,張江村的很多鄉親也在那裏。

李金生僥幸躲過了1943年那場大饑餓、大災難。在國際慈善組織的資助下,難童學校的一千多名師生有了裹腹的糧食,全都活了下來。那時,鄭州城內餓殍遍地,街頭巷尾有大量災民死亡,十分淒慘。由於難童學校有飯吃,餓不死,眾多災民整天圍在校門口乞食,希望學校能救救他們,收留他們家中饑餓瀕死的孩童。吳校長實在不忍心,破例給災民施舍了一些糧食,接收了幾名兒童,結果,第二天校門口一下子擁來了成千上萬的饑民,他們紛紛下跪叩頭,乞求吳校長再發發慈悲。由於國際慈善機構隻給了難童學校800人的口糧配額,學校已人滿為患,吳校長實在萬分為難,有心無力。更沒料到的是,有天吳校長看到學校門口有幾具將腐的死屍,就讓人拉到鄭州郊外掩埋,消息傳開後,第二天校門口竟然堆積了上百具屍體,大批災民跪地求葬。在大災麵前,可憐無助的災民哪怕見到一點憐憫、一點希望、一絲陽光,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不放。災民的承受力已經達到了極限,在中國這罕見的災荒史上記下了萬分淒慘的一筆。

李金生一個人躺在破廟裏靜靜回想著往事,回想著自己的人生,他最後深刻地認識到,人最為寶貴的是生命,最為珍貴的是親情,自己的親人才是最大的依靠,自己的家庭才是終生的港灣。他下定決心,隻要自己這次大難不死,一定要到黃龍山尋找親人,尋找父母,大災大難中全家人無論如何都要生死在一起,親情能戰勝一切,一家人的大團圓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咣當”一聲,廟門猛地被推開了。李金生抬頭一看,一夥兒戴著白色大口罩的人抬著幾副擔架,又把七八個病人抬進廟內。李金生在他們的吵嚷中了解到,這又是一批得了回歸熱的病人,也要放在這裏隔離。讓他意外的是,同鄉小迷糊也在其中,而且放在了自己身邊。

小迷糊病情很重,臉色通紅,昏迷不醒,李金生與他同病相憐,同命相惜。讓李金生稍感安慰的是,在這一批病人到來之後,廟內留下了幾名看護人員,不久後,難童學校的王主任也趕了過來。王主任對李金生說,經與鳳翔縣交涉,他們答應派醫護人員對這些病人日夜守護,還專門到省城西安購買了治療回歸熱的藥品,要想盡力對他們進行救治。王主任還給李金生端來開水,照顧他吃藥,並讓醫生給他注射了“606”針劑。據醫生介紹,這種針劑能有效殺滅回歸熱病源中的螺旋體病菌,是治療回歸熱的良藥。李金生吃藥打針以後,王主任又專門留下學校的校醫桑成威,在廟中繼續看護幾名患病的同學。

經過救治,李金生的病情終於有了好轉,熬過了他生死難分的10多個日日夜夜。經過連日的休養,李金生感到自己神誌清醒了,身上也有了力氣,好像從地獄門口又重回人間。病情好轉以後,李金生立即幫助桑校醫生照顧其它患病同學,尤其是精心守護同鄉小迷糊。李金生在鄭州野戰醫院療過傷,懂得一些護理常識,成了桑校醫的好幫手。

校醫桑成威曾是一名軍醫,是吳校長當年從孫桐萱第4集團軍軍醫處“挖”到學校來的。桑校醫這些年一直在難童學校醫療室工作,他醫術精湛,醫德高尚,深受師生敬重。在桑校醫的精心治療下,學校的幾名患病同學都陸續脫離了危險,有的還恢複健康回到了學校。李金生由於惦念著小迷糊,沒有離開小廟,他一直跟著桑校醫照看病未痊愈的同學,整天不離開小迷糊。

小迷糊的病情讓桑校醫和李金生十分奇怪。按理說,在打針吃藥以後,他的病該有所好轉,而讓人不解的是,小迷糊卻總是出現反複,病情時好時壞,時輕時重,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一直難以痊愈。近些天,小迷糊的病情又出現了反複,出現了一些不可思議的怪舉動。他有時候會在清醒後忽然坐起來,一個人瘋瘋癲癲地自言自語言,胡話連篇,桑校醫甚至給他注射了鎮靜劑也不管用。昨天半夜,小迷糊又突然發起了癔症,狠狠痛罵起了他自己,而且越罵聲越來越大,越罵越離譜,讓人聽後迷惑不解,甚至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