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簇簇的落在枯草上,驛道上,樹枝上。路邊枯樹林裏停靠著幾輛圈成圈的貨車,騾馬已經卸下駕頭,被遷到圈中避風,中間有十幾個穿的鼓鼓囊囊的人擠在一起說笑著。
“德叔,今兒的吃食你得多添幾塊肉,大家夥加把勁晚上就能到地頭了,趕早些還能回家抱婆娘呢。”一個黑須大漢粗聲粗氣的笑道,一堆人頓時哄笑起來。
“你個夯貨就知道吃,”鬢角有些發白的德叔笑道,說著便從車上的拿出一個口袋,張羅著從裏邊掏出一塊塊硬邦邦的牛肉。“來來,每人四塊管飽。老馬,把剩下的酒都均了。趕緊些,晚上到家本鏢頭要好好擺上一桌兒。”
“噢”一幫人起哄起來,幾個人去均酒,幾個人去拿肉,一幫人七手八腳的,惹得騾子都連打幾個響鼻。
德叔樂嗬嗬的從人縫裏擠出來,走向一個相貌秀氣的年輕人“東家,給你留了幾塊大的。”
年輕人接過手笑道:“德叔客氣了。”
年輕人笑嗬嗬的遞過去一袋酒:“德叔,這趟跑下來還得好好謝謝您呢。”
“謝什麼呢,吃這口飯的,應該的。”德叔灌了一口笑道“這趟線東家跑真是順淌。”
“出門在外大家夥還不都得這樣。”年輕人笑嘻嘻的接過酒。
德叔側身坐到年輕人邊上,“這趟貨跑下來真是閑,幸好東家識得那福爺兒。”
年輕人笑嘻嘻道:“德叔這話說的,這生意不過兩頭都得好處罷了,要不然福爺哪裏能這麼照拂,這還得多虧姚爺爺麵子呢。”
兩人說笑著一會兒便吃完幹糧。年輕人吃完後拍拍手從懷裏拿出一份薄本一支怪筆,擱在膝上便寫到起來。德叔也偎著邊上看著。
“謙哥兒,你一路上總是記著這些東西作甚?”德叔慢慢抿了一口酒道。
年輕人再薄本上寫了幾行字便收起筆來笑道:“我以前一直跑水路,你沒見過。這些東西可是我們做生意的寶貝呢,你看這裏是我們一路上要打點的人。比如說這個是蒙城稅關的姚別將,這人不愛錢財就愛酒,這次我們混了臉熟,下次商隊再來帶些‘泗州春’便可輕鬆應付。這個是方別將是姚別將的連襟,明年五月便和姚別將換防,此人喜文,思量著帶些上好的揚州宣紙和幾支良品筆便可應付。這個是王掌櫃的門房,這個是庫房先生,要注意的都寫在上麵了。下次我要是來不了,還得差老六來,就不至於像這回手忙腳亂了。”
“嘖嘖”一旁的一個黑臉大漢把臉湊過來感歎道“到底是東家,這些事你咋看出來的。”
德叔笑罵道:“二蛋,你這路上你不是一直跟著東家麼,怎麼你不知道。”
“什麼二蛋!~,我叫遊道君!都說了不叫二蛋。”黑臉大漢頓時跳腳起來。眾人正用著吃食,一聽是叫聲,回頭一看頓時哄笑起來。“遊二蛋,你個廝貨!遊道君,三個字你會寫幾個?!不叫二蛋叫什麼。”
“你中邪乎了吧,李家小娘子可是一直叫你遊二蛋的。”
“遊道君,還有個道長呢。你當你是青牛觀裏的道長啊。”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笑著,遊二蛋聽的黑臉更黑了,憤憤的想了會兒臉上頹然的挨著年輕人坐下了“謙哥兒,這名字不行,你還得給我再換個名字。我砸吧砸吧聽著也像牛鼻子,東家再想想,取個有點讀書氣兒的名字,聽著文點。”
年輕人笑了笑,和德叔對視了一下。德叔笑眯眯的對年輕人使個眼神兒,年輕人嘴角一撇。“二蛋啊,要不這樣吧,你就叫。。。。遊絲竹,絲是蠶絲的絲,竹是竹子的竹。書裏管這個絲竹叫琴啊,笛子,簫什麼的。”
遊二蛋皺了皺眉頭“又是絲又是竹子的,聽著感覺不大對勁呢。”
德叔聽著楞了一下,然後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嘴角不由自主的翹了上去。
“哪裏,絲竹就是樂器,你沒看見衙門裏的老爺們沒事總去聽曲兒麼,讀書人就好這個,這名兒雅致的很。你總不能取個名字叫遊大學,遊笛子吧,聽著別扭。”
遊二蛋啃了一口手裏的饃饃仔細想了半天:“恩,我尋思著也是這個理,還是這個名字取的好,就這個了!”
德叔臉上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了,嘴角直接咧到後腦勺,露出一嘴的大黃牙,在底下對年輕人豎起了兩根大拇指,一口濃重的清河口音“遊絲竹,遊施主,有個施主,好名字。”
遊二蛋狠狠的把手裏的饃咽下去,又大口的喝了口酒:“大夥兒聽著,遊道君這名字不用了,老子換個兒好名字,現在叫遊絲竹!”眾人一聽愣了一下轟然大笑,個個嘻嘻哈哈笑道:“見過遊施主,見過遊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