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好嗎?”瑪麗蘇嗓音哽咽,“你什麼都不知道,卻在我創設的環境下也沒有被人討厭,過得很好。”
“很好嗎?”林瀾把腦袋搭在膝蓋上,呆呆地看著她。
瑪麗蘇怒,“一手爛牌打成這樣,你到底懂不懂知足?”
林瀾點點頭,又搖搖頭,瑪麗蘇被她弄得沒脾氣,幹脆讓她閉嘴,自己先哭了個爽。
晶瑩的水珠穿過近乎透明的身體,滴在了木質地板上,滲進那些縫隙裏。
像她曾淋過的雨。
林瀾就坐在那裏看著她,也不說話,乖的不像話。
見她如此,瑪麗蘇心裏酸酸的,“是不是什麼樣的生活你都可以過得很好?所以……才不喜歡我最開始描述的那些。”
那是無數個晚上的夢,瑪麗蘇不願意醒來的夢。
林瀾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沒有。”
她沒有將生活過得很好。
瑪麗蘇不信,邊抹眼淚邊坐下來,“林瀾,你有討厭的人嗎?”
林瀾想了想,“有。”
“好巧,我也有,”哭腔瞬間消失,瑪麗蘇收得極快,臉上還掛著淚痕,麵色卻已如常,“我討厭學校裏的所有人。”
老師,同學,清潔工,校長,甚至這裏的桌椅書本,一草一木,全都討厭。
林瀾想問,她卻不願說。
“咱倆沒那麼熟,你別老想問我的過去。”
林瀾哦了一聲,低下頭,半晌卻忍不住抬起,愣愣地看向瑪麗蘇。
湯卡沃特,格溫麗拉都是她進比賽沒多久便看到的人。
零六是主動來找的她。
林瀾以為自己隻需要等待,等她們找過來。
她以為自己會逐漸恢複所有記憶,遇見每一個年齡段的自己。
可好像沒有。
林瀾伸出手,腕部的傷口掩在表帶下,似乎隻要將其往上挪一挪,疤痕便會暴露出來。
所以林瀾一直將手表係得很緊,那處疤痕便也緊緊貼著表帶,偶爾是表盤,觸感總是如此鮮明。
作掩飾作用的表帶,無時無刻不在清晰地提醒著她,下麵有什麼,她做過什麼,卻不告訴她為什麼。
或許隻有將手表解開,將束縛放鬆,林瀾才能忽略它,但其他人便又會發現。
這是一道抹不去的疤。
它會由手腕轉移至心底,哪一處都除不得,移不走。
瑪麗蘇覺得林瀾快哭了,可卻又忍著,不是那種竭力按捺住的忍,而是茫然、無措的忍。
像一頭摔了跤的小獸,眨著濕漉漉的眼睛愣在原地。
問它痛不痛。
不知道。
問它哪裏痛?
不知道。
問它是這個流血的地方嗎?
不知道。
“林瀾?”瑪麗蘇飄過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瀾看向她。
兩個人的樣貌不同,卻都有鼻子眼睛嘴巴耳朵眉毛。
“我找不到……”
“什麼找不到?”
“……我。”
她找不到她自己。
林瀾,找不到林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