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和我一起走嗎?”沃正青臉部肌肉抽動幾下,笑容快掉到了地上,他看默不作聲吃桃子的零六,眼眶發酸。
零六搖了下頭,咬著桃子表麵的有些發爛的果肉,慢慢嚼著,“……”
沃正青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處,上麵多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疤痕,很新,新到好像隻要伸手撕開那個疤,就會有更多的血液繼續往外冒,濺到地上、衣服上,像一場雪。
那個手腕在逐漸變得透明,桃子的汁液順著腕骨流下,透過兩層阻隔,沃正青看到了地上的草葉和泥土。
“好,”他喉間幹澀,聲音哽咽得直顫,“那……你自己走,我也自己走,我們都好好的活著。”
“……嗯。”零六輕輕應了聲,她看著自己的手腕,盯著上麵的桃子汁望了許久,然後低下頭吸了一口。
沃正青沒忍住捂起臉,眼淚從指縫間溢出,決了堤。
柳斯紹之前說的什麼屁話,他怎麼會感受不到痛呢,明明現在……
零六看向他覆著眼睛的手,動了動指尖,最終還是垂下眼,繼續吃手上的桃子。
她吃得很認真,這是記憶裏除了那些藥劑外嚐到的第一個“別的味道”,不是黏膩混著幹澀的試劑,是很軟很……
零五以前和自己說過,桃子味是甜的,那現在的味道應該就是甜了。
她不知鹹苦,不知酸辣,現在嚐到了甜,該是幸運。
桃子吃得再慢,也總會吃完,漸漸的,手上隻剩下了一個核,零六盯著自己的手掌發呆,上麵滿是桃子黏膩的汁液。
沃正青手上盡是淚浸出的濕痕,他低下頭,把所有的水蹭到了自己的衣擺處,將那處弄得濕濕的,然後抬起零六的手,認真擦拭著,“……人類是不吃手的,吃完桃子要把手擦幹淨。”
他的動作流暢而自然,好似剛才哭隻是為了現在給她擦手。
零六乖乖地看著他的動作,眼睫顫了一下,“零五哥哥學到新的知識了。”
沃正青動作一頓,又繼續擦著指縫間的桃汁,“……我學到了好多,教完你再走好不好?”
“零五……”
“哈哈,開玩笑的,我學的一點也不多,就這一件事。”沃正青打斷了她的後綴詞,把零六的手擦幹淨以後站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腦子格外沉重,周圍的所有一切都變得恍惚,下一秒整個人便能栽倒在地,如果他想,還能咬一口地上的土,再完完全全吞進肚子裏。
但他隻是站著,看著空蕩蕩的遠方說道,“……那我走了。”
“好。”
在實驗室裏,他是實驗體零五,在實驗室外,要當一個人時他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可脖子上的代號被尖銳的石塊劃成了一道一道的疤時,他覺得什麼名字都可以安在自己身上。
除了零五。
他不再是實驗體,不會被終日困在手術台上,不會被人鎖在膠囊艙內,不會整日被灌那些難喝的藥劑。
他能到處走,到處跑,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
這是所有實驗體向往的自由,放棄這個身份,當一個真正的人。
但他再也不會見到零六了。
沃正青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腳步越來越重,好似下一秒就能整個人陷在鬆軟的泥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