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奔騰著拍向礁石,掀起一片浪花,細小的水滴被高高拋起,落到了甲板處的一張照片上。
水液沒有暈染擴散,而是在透明的膜紙上聚成了一個小小的球。許穎伸手,把那滴水拂去,淺淺的痕跡很快便消失不見。
周圍滔浪翻湧不絕,澎湃的響聲似乎變成了嘶鳴與呐喊,有人站在警戒線外哀求,有人抱住墓碑哭泣。
許穎看著照片,目光一寸一寸劃過,把已經熟記的每個細節又再記了一遍。照片上麵是幾個月大的嬰兒,睜著眼睛往鏡頭看去,許是看到了熟悉的人,她眉眼微彎,嘴角也咧開一點,仿佛下一秒便會笑開來。
可照片隻定格在了笑之前的樣子。
海風吹起了她的頭發,過了一會又落了下去。許穎會想,如果二十年前那件事不發生,她這時候應該在做什麼。
她想了很久,思緒越發混沌,最後才意識到,她已經忘記之前的自己是怎樣生活的了,連同那些幻想,一起湮滅在了這二十年裏。
許穎伸手去碰照片上的人影,指尖戳在了那隱隱含笑的臉上,照片仿佛成了真實,她眼裏不自覺帶上了點溫柔。
——
“席總,需要我幫您拿一個行李箱嗎?”
下車時,助理看見席緒手上拎著兩個行李箱,再看了看隻拎著一個行李箱的自己,莫名覺得他或許應該做點什麼。
“不用,”席緒捏緊手裏的拉杆往前走,“這不是工作。”
雙手空空的林瀾跟在他的後麵,兩個人走得慢慢悠悠。
助理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自己應該是吃到瓜了,他低頭在員工群發了個句號,然後拎著行李跟上他們。
埃爾法號已經停靠在港口,他們踩著鎏金的階梯上了遊輪,遠方海麵微波漾起,泛起粼粼水光。
地麵仿佛一下子被拉得極遠,林瀾垂眸看了一會,覺得手腕有些不適,下意識按著表盤轉了轉,隨即表帶兩端各自斷裂,寶藍色的表盤掉到了地上,然後滾遠,最後停在了一個人的腳邊。
那個人站在甲板上,周身卻好像縈繞著散不盡的孤寂。滾動的聲音好似將她從無邊的縹緲感裏拉了出來,許穎低頭看向腳邊。
半塊手表。
林瀾在表碎裂的瞬間便伸手蓋住了疤痕,表盤與表帶一起脫落,一個落在她的腳邊,一個滾到了別人的腳邊。
她有點不知所措地捂著手腕,愣愣地看著地上的表帶。
許穎把照片收進口袋裏,撿起地上的表盤,她的目光在周圍看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捂著手腕的人身上。她吹去表盤上沾到的灰塵,走到了林瀾身邊,見她一直看著地麵,便也跟著看了過去。
另外半塊手表。
許穎便把表帶也撿起,她試圖把手表重新拚起來,但接合處的斷口異常平整,像是本就完好的玉石驟然碎成了兩半。
林瀾愣愣地看著麵前人的動作,直到一隻手把東西伸到她的麵前,略微沙啞的聲音也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手表拚不起來了。”
這個小姑娘有些呆愣,許穎想到臉上的疤痕,想著她應該是被自己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