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裏被領養走的人都是一個容器,裝著不屬於自己的親情。他們也是影子,被強硬地要求著模仿一個不認識的人。”
“可偏偏,那些人不覺得難過,他們接受著別人施舍的情感,用著那點微不足道的感動把自己偽裝成另一個人,一個早就死了的人。”
聞靈孤兒院的孩子,開開心心期待著領養日,期待著親情的溫暖將自己包裹。
他們翻著垃圾桶,拚湊起自己破碎的希望,揚著笑擁抱陽光下的惡魔。
“可能是他們知道,有人孤苦伶仃四海漂泊,有人甚至都沒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幸運了吧。”裴謠神色依舊溫柔,卻帶上了某些化不開的情緒。
她無端地想到了自己。
他們的經曆不太一樣,卻又有種偶然的相似。
“所以就要因為有人比自己更慘,便認為自己受的傷不值一提了嗎?”格溫麗拉看著裴謠,語氣稱得上平淡,“憑什麼?”
裴謠一怔。
格溫麗拉:“這種事情,又怎麼能是比出來的呢,誰說活著就比死了更好。”
她垂下眼,看著掌心的一片紅色,不規則的血痕每幹一次,都會有新的液體擠出來,在原來的血印上再加一層。
裴謠手裏的日記本亮起了淡淡的光,她翻開第一頁,麵前的景象頃刻間扭曲變形,在被裏麵的東西完全包裹前,她看見了格溫麗拉冷淡的眉眼。
寢室裏,在床上的孩子被白色怪物拖下來,她的指甲被地板縫隙卡住,被拽著腿往後拖時勾到了桌布,劃開了長長的一道線。
廚房的刀落下,血液彌漫,醫務室的眼罩掀開,傷痛俱消。
哭聲輪回,苦難相接。
安保隊長在監控室裏偶爾抬頭,對著畫麵裏的哭泣恍若未聞。
妄圖解救這裏的人被安保隊趕走,唯一混進來的記者照下辦公室的齷齪,醫務室的患者記錄,廚房裏的肮髒,慌忙中她帶著所有秘密躲進了安保隊裏,被檢查隊伍的隊長打得不成人形,成了肉沫,血混在了泥土裏,被無情地鏟進了垃圾桶。
所有的一切隨著她的死再次被埋在了土壤裏,陷在其中的人安於這份苦痛,不求解脫。
“就看到這裏吧。”格溫麗拉伸出手,按在日記本的兩側將它輕輕合上。
滿目的黑暗褪去,裴謠輕輕睜眼。
“他們隻是忘記了受過的傷害,才會一直滿懷期待,”格溫麗拉看向裴謠,帶了點笑道:“所以你剛才說的話……”
她惡劣地想要揭開這個人的傷疤。
裴謠指尖驀地捏緊,也溫聲道:“我看到你的衣服了。”
格溫麗拉聽懂了她的未盡之言,笑意瞬間斂了起來,半晌才開口:“給我點時間。”
遠處的力量散開,廚房裏的柏漠刀柄一轉把拉布德砸暈在地,其他人仿佛被按下了靜止鍵,米陵幾人的腦海逐漸清明,混沌盡消。
裴謠走後,格溫麗拉的視線飄到地上,她的眼眶漸漸泛紅,像是對離開的裴謠說,又像是對著自己說。
“我等了她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