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
狂風驟雨中,數騎快馬踏著泥濘奔馳,濺起的泥水灑在路邊流民躲避不及的身上,那些難民卻視若無睹,隻是如行屍走肉般踉蹌前行著,或者說他們已經餓得連怒罵的力氣都沒有了。
乘著快馬,齊文鬆一手握著韁繩,一手微抬鬥笠,眯著雙眼,透過滂沱大雨,掃一眼浩瀚如長龍般的流民,眼角不自覺跳動一下。
“大人,文州城到了!”
未及齊文鬆多想,身側護衛喊聲道。
舉目望去,暴雨籠罩下,朦朦朧朧中,雄偉壯觀的城池映入眼簾,緊隨其後看到的,是那密密麻麻如蝗蟲般聚攏在文州城城門口的百姓,就連城邊的沃土田地都被難民占據,即便是蓄滿雨水的低窪,同樣擠滿難民!
行至近前,人頭攢動,以至於駿馬再也難以行進。
嘈雜聲撲麵而來,伴隨著陣陣惡臭,大風吹來,令人作嘔。
掃視無邊的難民,齊文鬆咬咬牙,吩咐道:“趕開難民,咱們入城。”
“是。”
手下人領命下馬,推搡著擁擠在一起的難民,牽著駿馬緩步前進。
擠在難民堆,齊文鬆心中怒火已是燃燒至極點。
文州暴雨持續一月有餘,湖泊、河堤乃至江流都被注滿,水庫被衝毀、河壩被衝垮,就連百姓家宅都難以幸免,甚至有些地勢偏低的縣城都被淹沒,無數百姓被迫流落他方,向附近的大城避難。
持續一個月的天災,哪怕那些底蘊深厚的大城,糧食亦捉襟見肘;此時為文州首府的文州城,卻不見一粒米下撥協助諸城賑災,即便在朝廷百萬賑糧以最快速度運抵文州城後的今天。
齊文鬆向文州城連發十餘道求糧文書無果後,氣火攻心,這才親身前往文州城,來討救命糧!
足足用了半個時辰,齊文鬆一行人堪堪擠到文州城城門下,卻見大門緊閉,沒有一個負責維持難民秩序以及開設在城外的賑災粥棚。
耳聽著周邊百姓無力的咒罵聲,齊文鬆的目光落到護城河邊,一位抱著繈褓的婦人身上,注視著她手指著城頭的方向,用嘶啞絕望的聲音不顧形象地詛咒謾罵,隨後抱著孩子縱身躍進湍急的護城河中,再不見了身影。
好似一記重錘錘在胸口,齊文鬆咬著牙,奧秘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敲開城門!”
此時此刻,他耽誤不起,身為晉城司命,一城數十萬人的口糧都在等待他帶回去,他不能因為個別人而耽誤哪怕一天。
讓齊文鬆沒想到的是,無論他們怎麼叫門,城頭守軍就是不予理會,又或城門的喧囂掩蓋了他們微弱的聲音。
雨水順著鬥笠的帽簷連成一串串水線,即使身披蓑衣,一路疾馳而來,身上的衣物依然浸濕,冷風拂麵,齊文鬆不由凍得瑟瑟發抖。
時間流逝,眼見大門遲遲不肯打開,齊文鬆心中的怒火便如即將噴發的火山。
正在此時,人群紛紛騷動起來。
“城門開了!城門開了!我們有活路了!”
嘶啞的喊叫聲此起彼伏,緊隨其後,無數的百姓如浪潮撲向僅僅開啟一條縫隙的城門。
無數難民擁擠下,齊文鬆幾名護衛好不容易占據的一片歇腳的空地兒也被百姓占據,不但如此,更是擠得行伍出身的他們都有些站立不穩。
人潮洶湧,駿馬不安地踏著四蹄,齊文鬆安撫著駿馬,環視瘋狂的難民,目光定格在人潮縫隙中,被擠倒在地苦苦掙紮,卻無濟於事的少年。
少年每每想要爬起,卻總被不斷向前擁擠的人群碰到,倒地之後就是無數大腳丫子從他的身上踩過,那少年消瘦單薄的身體怎麼經得起這般踐踏,掙紮幾次後,再沒了動靜。
像這樣的事情在城頭這邊空地上,不斷地上演著,凡是被擠倒的百姓,少有還能站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