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賈福就把一行人轟了起來上了官道,向沙州方向去了。保鏢的一幹人也上路了,不遠不近的綴在後麵。
行過半日,到了一個山口,出了這個山口就是沙州地界了。沙州臨著長河,此去一路坦途,不像來路多山,顛簸險峻。山口兩旁鬆林幽幽,涼風習習,倒是十分宜人。道旁有人搭了一個涼棚,想來是當地人家蓋的,選中了這個歇腳好去處,販茶賺幾個行腳人的小錢。
秦先生把賈福喚過來安排了幾句,一行人到涼棚了歇下了。老牆帶著幾個軍士把馬車移到前頭,幾輛推車擺在後麵,車尾隱隱的對著來路,倒在車上休息去了。衛儉帶著剩餘的幾個軍士,向店家買了桶水,在遠處把馬匹集到一起,細細的洗刷飲馬。幾個教習也分散坐在涼棚外側,靠著路邊的柱子閉目養神,其餘人圍著夫人小姐,在內裏坐了喝茶。
不久,那二三十個保鏢的漢子護著富商,也慢慢的走近了。一行人在涼棚外不遠處找了幹淨地坐下來,派了兩個人過來跟店家買茶。胖富商帶著長隨,踱著方步,神情倨傲的向眾人走了過來。
行到跟前,那長隨高聲招呼:“店家,給我家老爺備張桌子來。”那店家連忙小跑著過來,滿臉堆笑的道:“這位爺,實在是小店太小,不怕貴人見笑,今日來的客人太多,沒地坐了,您老多見諒。”說話間,秦先生起立道:“這位掌櫃的,如不嫌棄,到在下這邊來坐罷。”那胖富商略一沉吟,拱手道:“多謝先生,此番叨擾了。”
秦先生親自倒了一碗茶奉上道:“大掌櫃這一路是要去哪裏啊?”胖富商端起茶碗在唇間略略一碰,即放下道:“先生客氣了,我等販點破爛貨去荊市。不知先生您又是要去哪裏?”秦先生笑道:“在下帶著家人去沙州軍中探個親戚。大掌櫃在這兵荒馬亂中販貨去前頭,膽色過人,佩服佩服。”
胖富商苦笑道:“先生過譽了。世事艱難,我等商賈人家,不販來售往,賺幾個小錢,如何能養家糊口?”秦先生看著旁邊垂手伺候得長隨,嗬嗬笑道:“大掌櫃太謙遜了,單是貴屬手上這枚扳指,足以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之用了。大掌櫃的生意做得不小啊。”說罷端起茶碗遙敬一口。胖富商麵色一沉,轉頭看了旁邊長隨一眼。那長隨麵色尷尬,把手慢慢的背到身後去了。
秦先生放下茶碗道:“大掌櫃可識得在下這枚戒指麼?”說著轉過手上得戒指給胖富商看。那是枚略帶淺綠的和田玉戒指,戒麵上用小篆陰刻著一個“賈”字。胖掌櫃緩緩的湊近看了幾眼,搖頭沉聲道:“不識得。”
秦先生道:“哦?不識得?那此人大掌櫃可曾識得?”說完從身後提起一個人來。那人神色萎頓,顯然是受了重傷,勉強把頭抬起,正是那名叫宋春的護院。
胖掌櫃長身而起,喝道:“先生意欲何為?”左手一揮,外麵的鏢師紛紛拔刀。一時間叮叮當當的響做一片。秦先手右手在宋春背上一掌,把宋春打得口中噴血,砰的一聲向胖掌櫃和長隨飛身撞過去。胖掌櫃將身一側,避開飛屍,和秦先生鬥在一起。幾個外間的護院早拔出刀來,將長隨團團圍住。
涼棚外不遠處的鏢師們看見頭領被圍,連忙衝殺過來。推車上的幾個軍士猛的掀開搭在車上的油布,露出數張上好弦的震天弓來。
震天弓是軍中少有的利器,乃是數十年軍中前一位大有名氣的匠人發明,以牛筋為弦,精鐵為箭,殺傷強勁,連鐵甲也能穿透而過,又備裝了箭匣,一次能發射六枝,是這些年來南朝抵抗蠻人少有的憑仗之一。唯一的缺點是張弓不便,必須兩人同時合力施為。方才在休整的時候,車上的軍士早已經在油布下把弓張好,靜待來敵。
軍士們在軍中早經過操演,震天弓發射此起彼伏,向鏢師們綿綿不絕的傾泄鐵箭。隻聽颼颼之聲不斷,慘叫不絕於耳,一幹鏢師驟遇突襲,根本來不及反應,須臾之間,已被射倒一大片。好容易倉惶初定,剩下十來個鏢師發一聲喊,向涼棚內猛撲過去。
衛儉帶著剩餘的幾個軍士早就翻身上馬,小步前跑,待弓箭發射一畢,立即用刀脊猛打馬臀,驅馬疾馳而上。漫天塵土激揚之中,馬蹄聲有若悶雷,六七匹馬氣勢如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剛剛從箭雨中回過神來的十來個鏢師。
頃刻之間,騎兵對步卒的威力立時顯現出來,一幹江湖人士哪裏見過兩軍對壘的這種陣勢,如何抵擋得住這幫常年在敵陣中對壘的廝殺惡漢,鏢師們立時被衝得七零八落。眾騎兵刀劈馬踏,鏢師們又慘叫著倒下數個,剩下的舉刀四顧,倉惶不知其所以。
衛儉在馬上就勢俯身、橫刀,在一個鏢師喉間輕輕一帶,那鏢師舉刀招架,手剛剛抬起,脖子便顯出一道血痕來,迅速擴散,鮮血猛地綻開,在空中霎那間開出一溜妖豔的血花來。那鏢師口中荷荷作聲,棄了刀拚命的捂住傷口,終於緩緩的軟倒了。
衝出去數十步,衛儉呼嘯一聲,騎兵們紛紛調頭衝了回來,個個渾身浴血,呲牙怒眉,仿若地獄中殺出的一幫惡鬼。他們非常默契的驅趕著鏢師們遠離震天弓和茶棚,一旦鏢師們稍有聚在一團,又立即把他們衝散了分割開一一砍殺。剩下的數個鏢師已經沒有絲毫抗爭之,沒有丟了兵器四處逃散,已經算是有骨氣的漢子了。
軍士們手下毫不留情,不到半晌,剩下的鏢師已經被宰殺得幹幹淨淨。軍士們翻身下馬,兩個軍士提著尚滴著血的尖刀在戰場中四處巡視,見沒斷氣的鏢師就補上一刀,讓他平安的歸天。其餘的軍士紛紛下馬,撫mo著馬鬃,讓戰馬平靜下來。
耀眼的日頭下,官道上黃土輕揚,鏢師的屍體四處橫躺,鮮血逐漸凝固,在黃色的泥地上畫著一道道黑褐色的痕跡。鬆濤陣陣之中,這個往日平靜的悠閑所在,轉眼間已經變成了慘淡的修羅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