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1 / 2)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明月高懸,清光四射,映得青黑的蒼穹中微綴著一點紫色。微風拂麵,帶著一絲絲秋涼——歲入秋末了。夜色下,國朝都城臨平城此時已是萬家閉戶,一片靜寂,隻剩下秋蟲呢呢喃喃。遠處高樓,燈火闌珊之處,低聲輕笑、歡歌燕語隨風飄來,幾不可耳聞。

長街上傳過卜卜的更聲,巡城的老更夫挽著氣死風燈,從長街盡頭的黑暗中逶迤而來,輕敲更梆,敷衍的拖著報更的號子。行到長街盡頭,他跌坐在街旁石階上,從腰袋子裏摸出個酒葫蘆,吧唧了幾口,眯起老眼,偷起閑來。

遠處遙遙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響,隨即聲音如同小溪彙成巨流一般,越來越近,越來越響。老更夫豁然驚醒,連忙支撐著站起身來,揉揉眼向長街一頭望去。

仿佛有人猛的拉開了黑色的夜幕一般,長街那頭拐過來一團眩目的燈火,大隊青衣明甲的騎士從街角猛的湧出來。當頭的兩位騎士高挑明亮的瓦燈,簇擁著當中的一位將軍,向長街這頭飛馳而來。

這長街本就不甚寬,老更夫連忙將身軀緊緊靠在街邊人家的牆上。人群中不停的有人大聲催促著“快、快”,人聲馬嘶,聲勢浩大的從老更夫身旁策馬而過,沒有一絲停歇,帶著狂亂的風聲呼嘯而去,馬蹄聲又急又亂,漸漸遠去了。長街又陷入一片寂靜中。

老更夫仿佛驚呆了,手中的燈籠蓬的一聲掉落在地——他彎腰拾起燈籠,迷著眼喃喃的想——這番動靜真是不小。莫非,日子又不得平靜了麼?

騎士們轉瞬間到了一個十字路口,路旁有人喊道:“向宛升街。”眾人毫不惜力,打馬飛奔。不久即到了一處街口。當街聳立著一座漢白玉牌坊,夜色中看不清楚何人所書,旁邊一塊大碑上的七個恭楷大字在火光下赫赫在目:“百官即此處下馬”!

眾人不敢怠慢,將馬匹收攏一處。當中那麵色威武的將軍道:“杜二留下護馬,餘人隨我入內。”邊走又補充道:“快些!”眾人高聲應了,向內疾走而去。

這聲勢不凡的高牆深巷內卻隻有一戶人家。在這戶人家的三進朱色大門前,一群巡捕圍在府門口,喧鬧不已。那將軍麵色不豫,重重的咳嗽一聲,身旁一位騎士上前大聲道:“何人敢在此喧嘩?”圍在府門前的人頓時安靜下來。一位著絳色便服的官員辟眾而出,“是曲提司嗎?本官臨平知府趙哲顏。”

那將軍即上前躬身道:“巡城兵馬司提舉曲文道,參見知府大人。”趙知府連攙帶拉的扶起曲提司,連見禮都免了。他二人原是素識,隻是交往不多,曲提司見他如此慌張,又身著便服,想是事急連官服都來不及穿,不敢怠慢,連忙道:“大人,屬下已經接令關閉四門,不知大人深夜急召我等有何吩咐?”他本不屬趙知府統屬,自稱下屬,那是國朝崇文輕武風氣下,不得已的自謙之詞。

趙知府麵帶微汗,“老曲,我也不瞞你,這次怕是有些麻煩。我接到巡捕禦所稟報,說大人府內有警,於是帶了人過來。順便請你閉了四門,帶人過來。”情急之下,這趙知府顧不得平時的養氣功夫,赫然去了官威,直呼你我起來。他回頭向人群中道:“向都頭,你過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