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兔年,不同的是老李家三媳婦快生了,李家爺爺跟李家奶奶說:“馬上就要迎來咱們第三個孫兒咯,三兒子家媳婦這肚型啊保準是兒子喲”。李家奶奶腦袋嗡嗡響跟門中夾碎了一個核桃一樣的清脆,反應半天緩過神來咧著嘴笑開,那褶皺是時間侵蝕後殘留的光影,油著麵兒像糊豆一樣光滑又粗糙。
“兄弟媳婦兒哎,你這現在可不能幹重活了,俺侄兒都快生了,你可別提水,可別提水,抓緊去候著,聽話”。這話說完,挺著起伏得有點誇張的二姐把水一把薅過來,嘴裏還絮絮叨叨了幾句像蚊子音哼哼似的。一家人都盼著老三家媳婦子生個兒子,眼睛巴望著那圓肚皮。
九月到了,陰曆,老李家鬧著喪事,李家一老人去世了。吹鼓手也敲打著,有節奏的走在整個村莊。三天過後,醫院裏傳來嬰兒哭鬧聲,李家三兒媳婦生了,是個女娃兒。模樣胖乎乎的,嘟起那粉粉嫩嫩的小嘴,手扒拉著棉被,哭鬧著,像是不情願來到這人世,像是很難受一樣。“這娃兒真邪,一直哭,一看就不省心”。老李家二閨女來了這麼一句話,剛順產完的三兒媳婦聽著不禁掉著淚,偷偷擦去了。桌上的雞蛋,老母雞湯,還冒著熱氣,李家奶奶聽見是個女娃兒直接沒去醫院看兒媳婦,坐在家裏一臉不樂意,嘴撅起來像要把天頂個窟窿似的。
“這雞蛋真香,真香,太好吃了,熱乎乎的你嚐嚐,你嚐嚐啊她小妗子,這是咱娘給你煮的”。“你吃吧二姐,好吃你多吃點,天這麼涼外,別把你凍感冒了多不劃算”。沒等著三兒媳婦去吃,盤子裏的雞蛋就剩了一個,老母雞湯也不香了似的,散出一股柴火味,熏得醫院都烏央烏央的。“是個孫子還是個千金啊,她嬸子”。“俺們是個千金,你看,長得多俊”。鄰居都在問李家奶奶,李家奶奶也強顏歡笑著迎和幾句。棉被裏的小女娃一直哭鬧,就是折騰人,人不大但是小腿蹬得可起勁,陌生人去抱更是惹得她一直不住嘴地哇哇大哭。
“這小妮就是個禍害,以後長大就是個禍害,她有心髒病,快把她抱走”。老李家三兒子殊兵喝醉後對著媳婦麗娟就是一頓罵。床上躺著的女娃像是聽懂了自己爹說的話一樣,突然不哭不鬧了,麗娟抱著孩子起來拍打著,假裝聽不到丈夫的瘋言亂語。“都不知道我的苦心!一個個都給我丟人!”殊兵臉上紅的那叫一個厲害,抱著酒瓶子就咆哮起來,鄰居家的暖火媳婦聽見動靜跑來拉住殊兵,“老三,老三,你醒醒酒,別嚇著孩子,你這是幹嘛,剛從醫院出來不幾天你這是鬧什麼事兒”。過了一會,殊兵躺地上就不說話了,呼呼聲從他鼻腔裏散播開來。麗娟心裏就像是被針戳了又戳一樣,眼淚也吧嗒吧嗒地從眼睛裏順下來。想著二姑姐和丈夫的行為,越發覺得這個家不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