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時代的愛情(1 / 1)

時維九月,隸屬三秋。

一場秋雨之後天氣變得清涼了許多,早晚間需要套上外套保暖。馬三姐坐在兩堆玉米旁耐心的剝著,身上沾滿了玉米須,腳下的矮凳也被堆積的玉米外衣埋沒,遠處看以為她坐在玉米皮上幹活。

馬三姐是個任勞任怨的女人,本身沒什麼文化,是非觀卻還是很正直。丈夫身上負擔較重,四個孩子都在上學,那點微薄的薪水早就入不敷出,隻能靠地裏多點收入來維持家用,三女兒智商的問題早早退學跟著爹媽幹活。馬三姐時常念叨,等三女兒嫁人的時候一定要多買些嫁妝,不然對不起她為這個家這麼多年的付出,每次聽到這樣的話,三女兒都特別開心。

七口人的家庭,十五畝地。基本都是馬三姐跟三女兒在打理,秋收、犁地、播種、地裏的活幹完回家剝玉米,剝棉花等等,一係列的勞動壓得這個年近五十的女人喘不過氣來。晚上睡覺的時,膝蓋因為常年跪著幹農活的原因疼的直不起來,一聲不吭的她隻是默默忍受著,吳合堂懂得她的不易,“不行就歇歇吧,活也不急於一時幹完,”這便是馬三姐聽到最溫情的話語,也是那個年代最樸素的愛情。

三女兒出生的時候公公還在世,看到又是一個女兒的他長歎一口氣,公公對這樣的結果不太滿意,也對這個三女兒不再多看一眼。這也給馬三姐造成了不小的影響,畢竟那個重男輕女生理意識薄弱的年代生不出兒子就是女人的問題,心想著老吳家不能因為我斷了香火,再次懷孕的馬三姐有強烈的預感這次是個兒子。可是公公沒能撐到生產便因癆病去世了,大兒子出生後馬三姐還一直跟丈夫念叨:

“咱爹要是能在多活幾個月就好了,也能看到親孫子了”。

吳合堂總是安慰道:“別這樣說,咱娘不是見到了麼,她會下去給爹帶信的”。

一會兒的功夫馬三姐剝完了一堆玉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玉米須,用腳踢了踢腳下積累許久的玉米皮,留出一個空檔,彎下腰拾起一個塑料瓶,裏麵裝了好多玉米上的蟲子,走到雞圈旁嘴裏輕聲喊著:

“咕咕咕”。

十幾個蘆花母雞從雞舍飛快的走了出來,數十條蟲子瞬間被消滅殆盡,馬三姐有點欣慰,轉身拖著疼痛的膝蓋挪進堂屋內,不一會拿著一個空木盒子走了出來,再次走到玉米外衣旁,蹲下來撿著色澤較好的留著給幾個兒女做鞋底用,這是婆婆的習慣,一直被她沿用,雖說兒女長大了很少再穿這種鞋底的鞋子,但是她每年都要收集一些,仿佛是一種堅持,一種念想。

“娘,我回來了”。

三女兒背著一麻袋棉花走了進來,馬三姐起身微笑著應聲道:

“今天剝了多少,快剝完了吧”?

“明天就能剝完,有點渴了,我喝點水去”。

三女兒走到廚房,拿起用葫蘆對半分開做的水瓢舀起半瓢涼水,馬三姐追過來說:“天冷了不能總喝涼水,會拉肚子的”,還沒等話說完,半瓢水就已經下肚了,三女兒用手擦了擦嘴邊的水滴,對著母親漏出憨厚的微笑,馬三姐無奈又心疼的看著這個女兒說:

“你去歇會吧,等下我來做飯”。

聽到這話飛快的跑到堂屋打開電視機的三女兒似乎得到了莫大的獎賞。其實她並不是純傻,會說話,會叫人,也能溝通。隻是對一些正常人感興趣的事情不太感興趣,比如上學,用笨來形容更合適一些,但是那個年代並沒有太委婉的叫法,隻能說是傻。

馬三姐接著坐下剝一會玉米,吳合堂放學回來了,進門看到完成了一半的他立即坐下開始邊剝邊說:

“剝不少了,棉花弄得咋樣了”。

“三妮說明天就差不多了,你剝吧,我去做飯了”,說著起身的馬三姐往廚房走去。

晚飯做好了,馬三姐把飯菜端到堂屋電視前的餐桌上,三個人對著半框饅頭和一些鹹菜,三碗白麵水雞蛋花做的稀飯,吳合堂甩了甩剛洗過的手拿起饅頭對馬三姐說:

“這星期天我去集市上看看有沒有小點的自行車,給你買一輛,孩子把車都騎走了,你總是走路去下地也不是個事”。

馬三姐瞬間感覺暖暖的推脫道:

“別買了,現在花錢比較緊,走兩步也沒事,等寬裕點了再說吧”!

“不差這一點錢,也不能因為省錢就把你累死吧,我平時比較忙,家裏還都靠著你呢”。

對於這樣的回答馬三姐沒在言語,昏暗的屋子裏隻剩下電視節目與咀嚼的聲音,三女兒對電視節目饒有興致,不時的傻笑著,黑白電視屏幕上雪花點密密麻麻,亮光照射在三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