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時節，萬物複蘇。
沈硯青擺的蔥蒜已經冒了小小綠尖，封潛的腿也已經能夠正常行走了。
屋子裏，沈硯青拿著塊布拆了又縫，縫了又拆，嘴裏還念叨著：“慈兄手中線，遊弟身上衣……”
封潛：“哥哥，這隻是個書袋。”還是個從大街上五文錢買回來的嶄新書袋。
他倆的生計維持全靠沈硯青平日給人看病，不過莊稼人身體好，病生得少。沈硯青就帶著封潛去山上采草藥，然後賣給鎮上的藥鋪，他們都敬重老郎中的名聲，因而對沈硯青也是諸多照顧。
“書袋怎麼了，這難道體現不出你哥哥我對你的拳拳關愛和殷殷期待嗎？”沈硯青覺得自己現在能體會那些孩子第一天上幼兒園趴門口偷看的父母們了。
事情起因是這樣的，沈硯青帶著封潛出去采藥的時候，發現村裏其他孩子都要上書塾，這才猛然發現自己差點忘了這麼重要的教育問題！俗話說，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
“省錢兒，你想上書塾讀書寫字嗎？”沈硯青也不忘征求孩子意見。
封潛有些不情願：“哥哥不可以繼續教我嗎？”每天下午，沈硯青都會教他寫一會兒字。
“不行，你們那套道理我教不了。”這種八股文的封建主義沈硯青學不來，可他不能否認封潛是屬於這個時代的，必須學習這些才能立足。
“想一想，去書塾就能和與你一般大的孩子們玩耍了……”沈硯青哄小孩。
“他們很多人，都打過我。”封潛聲音淡淡的，麵上沒有什麼期待，“沒什麼好玩。”
沈硯青心裏一梗：“你總還是要讀書的呀。”
“讀書，”封潛抬起頭望著他，“是為了什麼，去科考、去做官嗎？”沈硯青為什麼突然執著於讓自己讀書，是想讓自己循著這條路再度接觸到那些高高在上的權利嗎？
“你是不是傻？”沈硯青戳戳他腦門，“去做什麼官啊，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一天天就淨瞎猜上頭那位的心思，一個不小心小命還不保，你可千萬別想不開。”
封潛：“……可我聽他們說，讀書不就是為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嗎？”
“嗬，”沈硯青冷笑了一聲，“省錢兒，我告訴你，無論何時，別把自己看得那麼重要，世界少了你也不是不轉了。治國平天下？總會有人去做，為什麼非得是你？”
“可如果每個人都如此想，會不會就沒有人去做這些事了呢？”封潛小聲問道。
“這不是你和我能決定的，”沈硯青聲色裏已然帶了幾分冷然，“沈潛，你這條命是我救回來的，而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將生命隨便對待的人，所以，別讓我哪天聽到你的死訊，明白嗎？”
封潛知道自己沒看錯，沈硯青和他一樣，都從骨子裏對這所謂的仁義道德嗤之以鼻，對被奉為圭臬的人間正途不屑一顧。封潛太喜歡這種遇到同類的感覺了，他心裏興奮得要發狂，麵上卻沉默著點點頭，又道：“那我為什麼還要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