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明月高懸。
正值十五後半夜,清冷如刀的月光幽幽鋪散開來,冷的讓路上三不五時的一兩個打更人直打了一個哆嗦。
七月流火,不該。
京城裏是早早宵禁了的,一片靜謐中城東的一座豪宅裏窸窸窣窣傳來各種聲響。
這裏是朝中張相的府邸。
張相年近半百便常在朝中以老朽自詡,時不時說自己黃土埋半截了,老了。
卻不知黃土埋半截的人精力也是旺盛,竟然還能糾集一屋權貴,在下半夜討論“家國大事”。
屋中,張相四平八穩的坐在首位,手中端著的是雪頂烏龍。
這茶是貢茶,茶樹原是生長在滇西高聳險峻的雪山上,以采集艱險,氣味清凜著稱。
卻不料今年年初滇西土官叛亂,滇西毒瘴猛蟲林立,物產稀薄沒別的影響,就是這茶進京的路子斷了。
因得這樣,朝中官家天慶帝還鬱悶兩天,頗為惋惜自己的雪頂烏龍享受不了兩月。
卻不想,今夜張相倒是大氣,在座的諸位茶杯裏個個都是雪頂烏龍,那清冷若美人的香氣勾的一眾權貴無暇大事,個個品起這帝王都難尋的香茶。
屋裏的氣氛隨著茶香氤氳趨於靜謐,倒是顯出一個人的坐立不安。
這人正是工部尚書劉能。
劉尚書平日裏膽小怕事,在位上是屬木頭的,慣會裝傻充楞,工部的一應事務他是能不管就不管 能不出聲就不出聲。
今日倒是大膽,竟坐在了這裏。
隻是,不過一會他便原形畢露,開始心虛的坐立不安。
左右張望一下,見在座的諸位一個個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品茶,他終究還是沉不住氣了。
在心裏罵自己不成器後,他輕手輕腳的將端著燙手的茶碗放置一邊,哆嗦的跟左右大人打聽:
“錢尚書,李禦史東廠的番子最近可有動靜?”
啪,
話剛說完,一聲脆響猛的出現,如裂帛一般崩碎靜謐。
“大好的日子,劉大人提那些喪氣玩意兒,怎麼?想給姓付的通風報信?”
劉大人剛被嚇得差點尿了褲子,此時卻是來不及發火的朝發難者解釋:“咦,張公子可不敢嚇我,如今大家都是一條繩繩上的螞蚱,我去告誰的秘?這可是掉腦袋的。”
“嗬,螞蚱?你tm的才是秋後……”
汙言穢語不假思索的從張公子嘴裏吐出來,卻被張相喝住了。
“靜修,不可放肆!”
張相跟他兒子一樣,啪的將茶碗隨手扔在手邊的小幾上教訓兒子:
“在座的都是你的長輩,你的禮數呐!成何體統!”
教訓完兒子他轉頭慚愧的對在座麵露為難:
“今日事急從權,犬子也是年幼不經事才失了分寸,各位看在我這張老臉上萬莫心有嫌隙,等明日塵埃落定,在下再親自跟劉大人,跟各位賠罪。”
張相話都說到這份上,在座也不是不給臉的,分分應和:
“不敢不敢”
更有甚者還大聲斥責起劉能來:
“劉大人,這話說的可笑,”他對著張相一拱手:“今日有張相運籌帷幄,還有諸位鼎力,東廠番子豈能察覺?現在這會兒,怕不是早早下職去樓子裏抱娘們兒了吧!”
“哈哈哈哈哈,”最後一句瞬間點燃全場,引得在座哄堂大笑,還有人上趕著接戲:
“趙大人,此言差矣,一群太監,去樓子裏也是能看不能吃啊!太慘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
屋裏什麼紅酥手、十八摸帶著顏色的笑話將氣氛衝到火熱,卻不知,屋頂有人將這一切看去,幾道身影趁著夜色,如黑色的箭般朝皇宮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