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中鬼(1 / 3)

“禪院文集有言:‘生命是由物質(肉體)和反物質(靈體)兩部分構成,所以時間對生命有兩種含義,對生命的肉體而言,時間是永恒存在的,也就是說,生命的肉體將有誕生、成長、衰老、死亡的過程,任何力量也阻擋不了這個趨勢,作為人,無法獲得永生。但生命的靈體是反物質,反物質不受時間的限製和束縛,可以在無限的空間中循環往複。對肉體而言,時間是縱向的,是由過去、現在、未來構成的。對靈體而言,時間是橫向的,在生命的任何一個點上可以進入橫向空間,可以超脫生死,進入永恒的時空。’所以這世間才有了我們,世間萬物命運都早已注定,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秦老鬼如老僧誦經般低語著。

“長生,你信命嗎?”

“別逗了,老鬼,我真要是相信生死有命,我還會變成這副鳥樣,早不知安分的躺哪個骨灰盒子裏了。我啊,就是太貪戀紅塵,不管怎樣都要活著,哪怕是換一種方式,我的意誌都不會磨滅。”陸長生伸出了黝黑幹枯的手掌順手拍滅了身上時不時冒出來的小火苗。

“我信,其實世界萬物無論是人是鬼這一切都已經注定了,不管我們墮落、我們努力都隻不過是為了向命運設定好的路線更加靠近而已,你看,我抗爭了一百多年仍與它無緣。”說著秦老鬼單手拎起自己的腦袋,腦袋低眉耷眼的看著眼前的無頭身體,無奈的歎了口氣“多少個月圓夜,我祭獻了無數的祭品,祈禱我們能合二為一。”

老鬼姓秦,兩百年前清朝的死刑犯,至於犯了什麼罪已無從考證了,老鬼也不願再提起生前,被砍了腦袋後怨氣太深便成了一具無頭怨鬼,雖然腦袋找著了但怎麼也安不回去,隻能提溜自己腦袋上的大辮子整天作悲春懷秋之狀,喪心病狂的在無數個寂寞的夜裏從路人麵前路過,偶爾還會舉起腦袋給他們一個雙眼含淚滿是委屈和無助的眼神,這是二百年來老鬼唯一的樂趣了。

“小夥砸,看你麵相,也不像是個短命鬼啊,咋就被燒死了,快說說你是造了多大的孽啊!”秦老鬼捧起了自己的腦袋調了個方向對著陸長生仔細的觀察起來。

陸長生那被燒的漆黑如木炭般大量失水的腦袋晃了晃,一咧嘴一口白牙,笑著對秦老鬼說道:“我大好青年,紅花一朵隻愛造人怎會造孽,我說,老子都被燒成這幅德性了,您還能看得出麵相,大哥,牛逼啊!”

“……,我就隨口一說你別當真。”

一月前,某晚,火光照亮了整個巷弄,張牙舞爪的火焰肆無忌憚的吞噬著一切,從遠處看像極了掉落人間的太陽。滾滾的濃煙,漫天的紅光打破了這黑夜裏的寧靜,從火光中跑出的幸運者們個個都衣不蔽體灰頭土臉,一路哭喊在塵煙之中。睡不著的人民群眾,像雨後的蛤蟆圍觀著熊熊大火和從煙火中逃出隻穿著睡衣的大姑娘和小媳婦們。紅光映著人們寂寞的臉龐,無聊的市民們插著科打著諢,扇著蒲扇,偶爾有兩個思想覺悟較高的還會抄上家夥接滿水上去幫著消防員們潑兩盆。隨著記者的采訪,幫忙的青年紅著臉對著攝影鏡頭說道:“我們都是雷鋒,做好事不留名。我叫王鐵柱,家住草家灣,至今單身,聯係方式……”

“回頭把這段掐了。”,混亂中記者不忘提醒身後的攝影。

在這個龐大的城市裏有著許多的街道裏弄,這隻是坐落其中的一間很普通房子,雖然老舊些但租金的價格卻相當便宜,所以當初剛畢業的陸長生反正也是光棍一人,而且家電齊全便毫不猶豫的租下了它。火光沿著屋脊快速的燒灼著,殘忍地把遇見的一切都轉變成了灰燼。汗濕了半個床單。朦朧之中還來不及去接受這一切的陸長生,便被包圍在了火海之中,像一個被遺棄在荒島的孩子,無助而迷茫。燙傷使陸長生一臉的猙獰,被燒壞的喉嚨發出一陣陣仿佛漏氣的風箱般嘶啦嘶啦的嗚咽聲,就這樣感受著火焰的熱度,慢慢的失去了全身的水份如燒盡的段木。死亡悄無聲息而至,讓人心生惶恐,惶恐的讓陸長生覺得這隻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