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開始閃爍沒有意義的畫麵。
疼痛,哀傷,甜蜜,喜悅……錯綜複雜的情感像是老牛仔狠狠拋來的繩索,套上他的脖子後,驟然收束,然後大腦一片空白。
【喘不過氣……這些是……什麼?】
冰冷的液體灌滿他的氣管,他不能呼吸……也不用呼吸。
【好想大哭一場……哭?】
什麼……是哭。
開心,開心之後卻是悲傷,沒來由地陷入記憶裏,他不知道為什麼開心,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傷心。
他是那麼的失落,像是那個重新得到喜歡的玩具的小孩,發現玩具到處是縫線的傷痕時,那種屬於小孩子的難過。
“他醒了,穹姐,每樣體征都很健康!”
聲音從外邊傳來,聲容年輕,帶著明顯的喜悅。
“我知道,記錄下來……準備開會。”說話的女人很憔悴,戴著包住半張臉的口罩。
女人的聲音是那麼美,像是從秀色湖泊裏冒出的氣泡,淡藍色的輕靈,放鬆。
卻又少了人應該有的情感,語氣沒有一絲波瀾,也如同氣泡一樣……誕生一瞬,便迅速破碎。
女人看了一眼沉睡的“人”,幹淨利落地走了。
一旁的助手小步跟上,無菌鞋走在地上,一陣陣地打著拍子,隱沒在本就不清晰的視野裏。
……
“人”更清醒了一點,漸漸意識到自己在一個容器裏麵……
【不要走。】
他的氣管灌滿了水,卻奇跡般的吐出了幾個氣泡,看著攀談的兩人逐漸走遠,他的雙眼奮力睜開一絲縫隙,他的嘴也慢慢張合——以及他費力動的幾根手指。他不能動,但他拚命地想要跟上去。
他害怕孤獨。
他走馬燈一樣,眼睛開始疲憊地打著顫,一切朦朧地像是起了霧,他什麼都看不清了。
但。
【不要走……】
他在霧氣四溢的視覺上又看到了那個戴著口罩的女人,隱約間與記憶裏的某個人重合,深深地印在他的心裏。
她,是誰?
視野裏發著昏黃的光,好像來到了曾經的那個夏夜,草帽,和涼鞋……
……
會議沒講多久,卻突然安靜了下來,有人靜靜地翻著自己的報告,有人看著大屏幕沉默不語。
“穹姐,我想問一件事,我們該怎麼處置那些實驗不成功的垃圾?”一個研究人員舉起手,趁著會議的空檔提出問題。
所有人都看向了被稱作穹姐的女人。
穹姐從容不迫地掃視了一遍坐著的人,然後說:“穩定的交給官方,就說是實驗成果,不穩定的回爐重造……我們的目標,別忘了是什麼。”
提出問題的研究人員點點頭,說道:“明白了。”
“穹姐,我申請更高的實驗經費。”
一個女人說。
“理由。”
那個女人走上前去,拿出一個文檔,上麵規整地羅列了各種相關的實驗材料,每樣材料的最後都有一個負責人的署名,以及貯存所需要的錢。沒有問題,這些都是正常的經費。
穹姐將這些資料看完後,發現還有幾張密密麻麻卻又很端正的手寫稿。
穹姐一言不發地看完了所有,她輕輕還給女人,臉色不變。
“不批準。”穹姐冷淡地說,聲音像是萬年不化的堅冰。
女人攥著手寫稿的手微微發白。
“為什麼……”她的聲音很輕,看著穹姐的目光裏摻雜著渴求。
“因為那離我們實在是太遠了,我知道不可能成功,這是生物生命的終極秘密……我以前也不是沒想過。”
穹姐平淡的語氣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究竟包含了多少複雜的情感隻有她自己知道。
“我們這個項目雖然快完成了,但是不要抱樂觀心態,認為隻要成功,我們就能在國家裏拿到更多的資源來進行同一個領域想實驗,國家的分配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我們沒有充足的資源來做這個事情。”
穹姐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接著說:“更何況,這個生命的終極秘密並不在實驗中就能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