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姆聽見裏邊摔倒的動靜,趕進去查看時瞬間臉色一白。
就見少年抽搐著倒在地板上,牙關緊閉,喉嚨裏溢出困獸般壓抑的低吼,而手裏握著尖銳的針管紮進腿部……
所幸她反應迅速,尖聲呼喚其他值夜的傭人齊力把痛得幾乎失去心智的少年控製住,就差一點,那幾根針管就要往脖子上紮了!
早就入睡的霍老爺子都被驚動起來,在房門口看了近半小時。
醫生與隨行人員魚貫而入,醫療器械推進房內監控少年各項體征,直到淩晨兩三點才完全平息下來。
保姆是有聽說過雙腿癱瘓患者有時會突發幻覺痛,但沒想到……
她看到最後甚至痛昏過去的裴嶼深,心裏五味雜陳。
情緒過激、失控自殘的少年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語,房間裏安靜得隻有“滴滴滴——”的監測聲。
意識於混沌中沉浮,不知過了多久,裴嶼深睫毛輕顫,緩慢睜開一雙灰白暗淡的眼睛。
時而像是被萬蟲啃噬,時而千百根鋼針紮進皮肉的疼痛似乎已經消失,兩腿重新陷入無知無覺的麻木。
蒼白瘦薄的手抬起覆在眼皮上。
他累了。
真的累了。
想消解他們的堅持,結果終於把自己蹉跎成了不人不鬼的醜陋模樣。
被半掩蓋的眼底,無力地泄出一絲自嘲。
許久。
周身恢複了些許力氣,他支起身子坐上輪椅,隨手將厚重緊閉的窗簾拉開。
餘光掠過玻璃左下角時,突兀頓住。
原本在那擺了好幾天的石頭不見了。
裴嶼深緘默數秒,漠不關心地移開目光。
丟了也好。
等他推著輪椅到床尾的時候,才發現書桌上多了一個未曾見過的東西。
裴嶼深低眸看著那顆白紋玉黍螺,眉頭輕輕蹙起。
總不可能是傭人或者醫生進出時落下的。
這並不是會日常攜帶的東西。
此時保姆敲門進來,放下一盤水果,不經意間看到了桌上那隻海螺,愣了一下隨後笑起來。
“這不是朝朝小姐的幸運海螺嗎?看來小姐也送給裴少爺了。”
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裴嶼深抬起眼瞼。
他想說拿走,但想起那個性格奇怪的小孩,很有可能丟了之後還有其他的塞過來。
陰鬱的少年最終一句話也沒有說。
或許還有其他原因。
保姆放下果盤後就離開了。
裴嶼深的視線一開始停留在海螺上,但不想顯得自己多在意似的,挪開了目光,虛虛地落在空蕩蕩的某處。
房間裏總是沉悶靜寂的。
“嶼深哥哥你在看森饃呀?”
奶氣稚嫩的聲音在一側響起。
裴嶼深眼睫微不可察地一顫,過了好幾秒,才麵無表情地轉過頭。
隻見那個消失了三天的小團子邊嚼著盤子裏叉起來的水果,邊睜大杏眸好奇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