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檠不喜歡山,但他喜歡雪,所以他對於雪山的情感十分複雜,就像為了用到醋而煮餃子吃一樣——奇怪,但有理有據。
也不能說喜歡雪山完全就是因為雪,他對於雪山的喜愛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的眼睛,他有點不喜歡自己的眼睛,右眼還好,但是左眼是真的不怎麼喜歡。
他的左眼看不清嗎?不是的,他的兩個眼睛視力很不錯;就是左眼有點太不錯了——他的左眼是那些寫牛鬼蛇神的故事裏經常出現的陰陽眼,還是金色的。
銀檠這個孩子,從小就不喜歡獨特;小的時候為了遮眼睛就拿塊布擋著,再大一點就戴美瞳了。
那些被叫海盜的童年啊,真是煩人。
不過這樣的他認為這座堅冰不化之山是能接受自己的,濟南不也被那一圈山愛著嗎?雪山很真誠,將自己的寒冷表現的如此明顯;那麼出於尊敬與感謝,自己也應當卸下防備,表現出一個與常人不同的自己來與雪山相處。
從他來到這裏到現在,不過兩年半而已。
而這段時間裏,每次登上這座山,他都要把美瞳摘下來,然後放進外衣口袋,再把外衣掛在山腳的一棵樹上。
銀檠完全不怕冷,因為他體溫高,人家40度直接昏迷神誌不清阿巴阿巴,他40度是每天的日常;家裏省了一大堆衣服錢,但是一到夏天那就直接被自己謀殺,就算不是夏天,別人一摸那也能摸出來啊,那可是40度。
所以,銀檠從幼兒園到初中的青春時光就沒在學校安穩的待過幾天,基本上不是因為體溫被誤診發燒就是夏天中暑被送回去。
幸好,他自己爭氣;考上了東北師範曆史係,現在大三。
現在,他又一次沿著他走過了無數次的小路,走向山頂。
這座山當地人叫“半邊山”,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這山真的隻有一半。可能人家沉香當年拿這座山練手,一不小心力氣大了吧。
人們說,這山誰去誰倒黴,銀檠表示從不信謠。
誒他就去,他就去,平安無事;他去一回兩回也罷,這兩年半他去了幾百回,平安無事;待幾分鍾也罷,回回一待待幾個小時,平安無事。
銀檠就是如此性情,雖然真見過那些牛鬼蛇神魑魅魍魎;但見了又能如何呢?頂多就是打個招呼吧。
見了碰了能怎樣呢?大吉?大忌?等哪天見到本人問問就行。
就是如此性情。明知神魔存於世,卻不去信仰;這,就是他的性情。
這可不是倔強,也不是不願相信;他隻是平靜且坦然的對這個中二的現實說了句“哦”,然後接受,與其共存。
但是很可惜,今天不可以。
銀檠來到山頂那顆自己常常倚靠的枯樹邊,結果呢?有個人捷足先登,先行一步,背靠著樹。
……
靠。
有一種被當麵NTR的感覺,頭上青山綠水的;但很可惜啊,這種感覺沒那麼強烈,畢竟人家不是泛性戀(沒有說泛性戀不好的意思,作者父母雙全,身體健康,成績中下但能及格)。
銀檠走過去單膝跪下,粗略的打量了一下這個人。
一個男人。銀白的長發還有幾絲陷進雪裏,太陽的白光照下來,像那石英砂的細碎月光;皮膚比一般人的要白淨,不細看就看不出象征活著的血色;身上穿著的是古時候的衣服,就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出自哪位匠人之手的藝術品。
哇,是男模吧。
N不NTR的先不管,這人也太TM帥了吧。
鬼使神差的,陰差陽錯的,主觀的,誠懇的,不理智的……說白了就是銀檠不知道抽了什麼風,遵從了內心那個罪惡的聲音——把手放到了人家臉上。
不知道是給予溫暖還是收走寒冷,凝結在那人臉上的薄霜融成水珠,順著臉頰流下;銀檠期待起來,好奇起來,睜大了眼睛;然後就像是為了添樂一樣,輕輕抱了上去。
那人密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他睜開眼,像是驚訝又像是感慨,從這絕不會短暫的安眠中脫離開來。
如同植物永遠渴望太陽的光芒那般,他也將溫暖視為現在的必需品,抬起雙臂緊緊回抱過去。銀檠一驚,手從人家背上脫離,那人抱的更緊了。
“額……這位小哥,您要再——這麼抱下去,我可就真的要喘不過氣栽在這兒了。”
“我的失禮,先生。”那人抵著他肩膀的頭又向脖頸移了移,鬆了點力氣,“還請您維持這般樣子直到半柱香熄滅,我已沉眠於此千百年之久,如今隻求幾絲溫暖。”
這人的聲音,就像一朵散發著淡淡酒香的海棠花。揪下片花瓣輕咬一口,藏起來的濃厚酒香就混著點花味在唇齒間暈開,幾絲冰冷的烈火順著喉管向下滑去,頃刻間就深深淪陷於這深千尺的潭水裏,弄的滿身都是這般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