褀嵐在房中打坐到午時,有些疲乏,打開門準備找小滿鬥鬥嘴。卻不曾料想院中空空,連曬草藥的笸籮也沒拿出來,隻有階下的芍藥發出陣陣清香。
呆子人呢?又想起小滿在茶室之言。他以神識查看蠱蟲的方位,一路跟到了清心閣,屏氣斂神躍進竹林,聽到隔壁一室時不時有說話聲,地上有許多竹葉,踩著沙沙作響,他隻好輕手輕腳,盡量不發出聲響。越走越近,說話之聲也越明顯。
“大師兄,小滿明日要下山了。”
“哦?這次準備去哪?”
“你肯定猜不到,是你的故鄉——涼城。”
窮蟬聞言目光一滯,淡淡道:“前塵往事,我已記不大清楚了。”
“怎麼會呢。”小滿饒有興趣說道:“對了,大師兄,你在涼城時也叫窮蟬麼,任行長老沒給你改名嗎?”
“嗯...”窮蟬回憶了一會,緩緩說道:“那倒不是,我似乎是隨母姓,叫什麼段...庭柯?”
“段...庭...柯...”小滿細細呢喃,“好名字,好聽!”
窮蟬笑著說:“你的名字也同樣好聽。”
小滿窘迫地說道:“大師兄,你就別取笑我了。”小滿不禁扶額,他的名字草率的很,風剪散人將他從街頭撿回來後,見他每日大吃特吃,希望他節製飲食,小小的滿足下口腹之欲足矣,便隨意取了這個名。
“你沒回去看看嗎?”小滿又問。
“回去過,不過他們已經不在了。”
小滿知道修道之人的壽命與常人不同,大師兄在山上修煉一年,抵的過外頭十年,故而時過境遷,人間自然滄海桑田,故人難聚首。
褀嵐再走近了些,透過軒窗,他看見小滿和一個白袍男子一同坐在茶幾的一旁,白袍男子微微笑著,舉止克製有禮,張弛有度,毫不逾矩。小滿忸怩了一會,又為他斟了一盞茶,靜靜地看著白袍男子,眉目間情意綿綿。褀嵐掩麵,心想:你的眼睛都快黏到人家身上去了,這人當真是不知嗎?
他看著白袍男子,似乎有些眼熟。忽然,褀嵐眯起眼睛,霎時想起什麼...
這白袍男子是那日在煢峰上的那個少年!他就是小滿口中的那個超群絕倫,出類拔萃的大師兄?可是那日在煢峰,他不僅盡顯嗜血偏執,而且身上還魔氣森森,手段淩厲,召出了上古凶獸。如今整個人卻一派祥和,談笑風生,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與那日大相徑庭。褀嵐眼下想不了太多,隻覺得這個大師兄絕對沒有表麵看起來這麼簡單,就算他沒有包藏什麼禍心,也八九不離十是個表裏不一的偽君子。小滿的一腔愛意明眼人都瞧得清清楚楚,他卻視而不見,到底是當局者迷還是故意為之?
若是故意為之,是為了戲弄小滿麼,不然為什麼不直接了當同小滿說清楚,還若即若離,讓那呆子欲罷不能...
可小滿又有什麼可圖的呢?褀嵐回憶起小滿在他心中的形象,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脾氣暴躁...
褀嵐看著那人錦衣華服,恍然若有仙人之姿,而小滿卻破布衣衫,活脫脫像個泥腿農夫,同他一比,簡直相形見絀,絲毫不般配。
褀嵐歎氣,這呆子的一腔真心怕是要錯付了,不知到時候得多難過。褀嵐一怔,自己管這個閑事作甚?運起輕功,悄悄離去。
眼見日落西山,窮蟬留小滿用膳,說道:“知道你來,我已命人備好飯菜,吃完飯再回去吧。”小滿當然不客氣,嬉笑著說道:“好極!”
用完飯後,小滿這才同師兄告別“師兄,小滿改日再來泡茶給你喝。”窮蟬目送他離開,笑著說道:“隨時恭候。”小滿見他笑了,心裏美滋滋的,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窮蟬看著小滿遠去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然後轉身往山後的地洞走去,從石階往下走,愈進一點,愈黑一分,到了地上,根本見不到光。窮蟬拿出火折子,放在嘴邊吹了幾下,然後點燃崖壁上神龕中的蠟燭,燭火飄動,隻見地洞中間有一口幽深的潭水,上麵漂浮著一口玉棺,棺口微微敞開。